大家叫他谈观感。他装作给酒呛住了，低着头大声咳嗽，半响不起身。铁龙医生赶忙解释，不是他有意去的，是赶上的。刘佳生那一段上午上班时，总爱在公疗医院对面的包子铺吃韭菜包子，吃完拐向医院里，跟铁龙聊一会儿。公疗医院的外表不怎么样，破楼、破门、旧窗户。可里面的女护士一个个如花似玉，招人眼热。聊天，只是借口，其实为了看女护士们。这时的她们正忙着打扫卫生，又勾头又弯腰又甩胳膊又扭屁股。他就爱看这些。这天铁龙告诉他，九点有个手术，一个二十五岁的石女要剖切*。铁龙问他想不想看。他马上点头。铁龙帮他弄了身白大褂，弄了副眼镜，又戴好口罩，扮成自己的实习生，进去了。
铁龙说，刚给女人做手术时，见到那白花花的肉体，说身体没反应，不对，有反应，有时见到诱人的，连迈脚都颤抖。现在已经习惯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觉得跟一堆动物肉没什么区别。从此，大家叫他“兽医”。
“兽医”铁龙什么都没带，来到姑母面前，用手翻翻她眼皮，又号号她的脉，从口袋中掏了纸巾擦掉她嘴角的涎水。马上掏手机拨打了“120”。三人坐车到了公疗医院，“兽医”安排住院。也许是为了给刘佳生面子，安排一个高干病房，“姑母”享受单人病房待遇。别看他平日在朋友间嘻嘻哈哈，这时候非常利索，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刘佳生和金星不知干什么，他一摆手，让他们坐在廊椅上歇着。等到安排就绪，“姑母”挂好了药水，他才住了脚。来到廊椅前，一只脚蹬在了廊椅边上，递给刘佳生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金星站起来，说了声谢谢。他装作没什么反应，冲着刘佳生问：
“既然那是姑母，这位，没猜错的话，该是表妹吧？”
刘佳生忙点头，马上转身扯了一下金星，叫她到病房里去。他推“兽医”远一点去，向他解释。金星刚进去，“兽医”一刮刘佳生的鼻子，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说你小子真有眼力，什么时候勾上的？这倒好，一个丁雨英占着正位，其他女人在旁边温暖着。你小子才真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呀。刘佳生示意他轻声点，别叫屋内的金星听到了。他说：
“我巴不得那杆红旗倒呢。杜青已下了最后通蝶，我都愁死了。”
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刘佳生并不询问姑母的病情。姑母在静静地输液，金星出来，问“兽医”病情如何。“兽医”笑笑，说严重严重，说不严重不严重，这种现象嘛，以前就没发现吗？
刘佳生的手机又响了。由于这儿寂静，手机的响声很刺耳。简直就像学生时代早起的铃声，把人的心都震得急剧猛跳。丁雨英的声音比铃声还刺耳：
“快回来找儿子！”
他跟金星招呼一下，说我得找儿子去，他又去网吧了。金星让他赶紧去，这边不要紧。刘佳生拽起“兽医”下了楼。一边走一边说，幸亏我多喝了几杯咖啡。“兽医”让他给齐林打电话，那家伙是个夜猫子。刘佳生马上拨通，要齐林到大闸路口，那一带网吧多，帮助找刘小飞。他跟“兽医”站在苍茫的路灯下，由七一路中段，朝两望望，街上没几个人影。一股难言的苦味浮上来，他觉得自己跟二十年前刚进锦城一样，两眼一抹黑。眼下要找的儿子似乎跟自己没什么特殊关系。有点像童年时放羊，半夜里父亲检查羊圈，发现丢了一只，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提出被窝，到外边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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