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英国的第二年学会了做饭,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味道也还不错。这里的东西我吃不太习惯,甚至连一些速冻产品都让我难以下咽。后来我又学会了烧各种各样的菜,还会处理那些鱼虾、螃蟹之类的活物,现在我还会做各种各样草莓味道的蛋糕慕斯和甜点,其实别的味道的我也会,但是你最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我尽可能还是做草莓味。

  伦敦的天气不太好,多雨多雾,我的心跟这里的天气一样潮湿。

  这里很多人信奉宗教,神爱世人,福音广阔。隔着八小时时差,隔着几千公里,隔着那么那么多人,隔着被割断的情感。

  我的小神仙,我很想你。

  其实除却这里没有你之外,我并不觉得我的生活有多苦难。一个人,不被爱,常常生病,也不过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在过的生活而已,现在不过是,重演一遍。

  我来这里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找江樾他那个哥哥借的,后来我把我那个软件卖了。

  我后来的助理问我,如果时光倒流还会不会把那个软件卖出去?毕竟它现在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你当初卖它的廉价价格了。

  当然会,只不过可能多要一点钱。

  她很惊讶地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需要钱。

  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那个时候的我需要很多很多钱,我要做我需要做的事情,我等不到它发挥到真正价值的那一天,那太久了。

  清清,钱真是个好东西,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细细想来,我人生中一大半不堪的破烂账全部是它间接导致的。

  我认识蔡洋之后和他一起买了点植物一起种植,他的生长的很好,而我的总是枯萎。他嘲讽我说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这些东西,真是异想天开。

  后来他开始看顾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植株,竟然慢慢地养回来了。

  好吧,看来我确实不太适合养这些东西,毕竟我连自己的病都没有彻底治好。

  我经常吃药,也按照医嘱做事,我的心理医生还是说我很严重,他觉得他八成在夸大其词,但是为了尽快好,还是乖乖听他的话。我本来就这样糟糕,要是再拖着一身病回去看你,那我真的该死。

  我有一段时间生病挺严重的,那时候蔡洋来陪我,我跟他说起你。那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伊卡洛斯,假如现在的人生必要走向死亡,翅膀融化跌落,那真可惜,我还没有能够再次瞧一瞧曾经属于我的明亮的太阳。

  医院头顶是明黄色的灯光,窗外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植和花卉。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两瓣分明的海峡岛屿,我时常幻想整个世界一起毁灭,或者自己干脆变成一艘可以航海的船只,我苦渡自己,然后剩下腐烂木板回到你身边去。

  工作很忙,有时候来不及吃饭,胃病频繁发作,抽屉里全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药。

  也经常失眠,于是想你,想你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又有更多的人喜欢你?谁又会被你喜欢?

  那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深夜病痛发作,很是难受,我的指腹无意识摩擦那根手链上的转运珠,然后我想,清清,我的运气会失效吗?

  我的小神仙,保佑保佑我吧。

  我准备回国的时候,我的上司reed邀请我喝酒,他是一个新加坡人,但是很早就入了英国籍。我没拒绝,我很谢谢他,这些年,他帮助了我许多。

  觥筹交错,人影恍惚,亮黄色的灯光照成一片纸醉金迷。

  他兴致好,喝多了酒,就跑去酒池跳舞。

  我笑着骂他酒鬼佬,望着酒池里晃动的男男女女,突然觉得无比疲倦。他最后喝高了,拉着我去跳舞,和旁边一个女人热切地接吻,气氛热烈,人潮涌动,我躲在一边抽烟。

  一片飘渺的烟雾里,我感觉我似乎又踏入虚无,一脚跌下去,灵魂碎一半。

  有女人过来拉我,我没有反应,最后还是reed跑过来,挽着我的手往我身上靠,意味不言而喻,她们也很快识相地走开。

  我们从酒馆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在英国呆久了,他的中文说的都有点蹩脚,他问我,你确定要走吗?林绝,别人想要的东西你在这里都有了,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xündüxs.ċöm

  他叹了一口气,还有那么多漂亮女人喜欢你,别把我嫉妒死,要是我,我可舍不得。

  其实在这里,不只他一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林绝,为什么功成名就了,还要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

  问多了,我也觉得有些荒唐和可笑,因为我原本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来到这里不是吗?我渴望的、我此生唯一挚爱的统统不在这里。

  我又点了一支烟,他不知道从哪里也摸出一根烟出来抽,我看着路边的街灯,问他,你知道中国有一个词叫落叶归根吗?

  他点点头,我爷爷就是,我们那里很多华裔,有些老人老了就总想回到故土去。他吐出一口气来质问我,但这个词不一般都是人老了要死了才准备用的吗?

  我笑了一下,烟灰飘落在我脚下,reed,你这种说法在中国似乎不太礼貌。而且,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他问。

  没什么,我本来也是不愿呆在这里的,回去也好。

  他撇撇嘴,没从我嘴里问出点什么似乎让他觉得很无趣,于是挥挥手走了。

  我站在原地,天边那轮月越来越浅,像是要完全融在黑色的天幕中。烟灰燃尽,我想,确实差不多,不能回去,不能见到你,活着和死了差不多。

  或者说,也有区别,只是更痛苦一些。

  蔡洋对我回去的行为没什么意见,他清楚我所有的事情,也自然明白我并不想呆在这里。他很早就从原公司辞职,也比我早回国帮我打理国内的很多事情。

  回国之后没多久,我接到一个熟悉的人的电话,是江樾的哥哥。

  我想我在某一些方面还算是有天赋,当初找他借的五百万,现在涨了不知几何,连本带利顺带翻倍地还给了他,他在电话那头言辞温和,同我说我做的很不错,问我有没有意向和他合作。我在这一刻突然洞悉了商人的天性,阴险狡诈,无利不起早,然后我反问他,你觉得呢?

  他笑了一声,说知道了。

  其实平心而论,他是很不错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平心静气,磊落大方。

  所以我把当初那笔钱翻倍还给了他,我不欠他的了,这个世界上,我谁都不欠,我只欠你。

  我看过你的毕业照片,你穿着学士服,又漂亮又温柔,在阳光下你的眼睛亮亮的,我想起你以前也常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突然感觉无与伦比的心酸,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往下沉,然后跌入深不见底的海洋。

  何娇娇告诉我你要结婚了的那一刻,清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十七岁离开的前一晚做的那个梦竟然成真了,但我没变成那个丑陋可怖的青蛙,我依然是我,端坐在你最好朋友的对面,像是被流弹击中,后背麻了一片,僵直在那里,无法动弹。

  然后我听见自己问,“那他对清清好吗?”

  她的表情愤愤的,义愤填膺地说,“除了你,谁都会对她好的。”

  她最后对我说,“林绝,你不能这么自私,一而再再而三地耽误她的人生。”

  我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拖着身子去了公司找点事情做。

  其实我很胆小的,清清,你知道吗?我是最最最胆小的胆小鬼。

  我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事实上,我根本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像一盘随时可以被搅乱的残局,我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我的踌躇满志,我的镇定自若,全部是假的。

  那天你在宴会上和我打招呼,说你好啊,我其实想说,我一点都不好,我从来就没有好过——

  我很想你。

  后来盛时也来找过我,他没怎么变,说话也还是一样直白。

  其实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这样的,对你来说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我总是想把自己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恨不得脱胎换骨一遭,再堂堂正正站到你面前。

  爱可以使人变好吗?

  爱是放手、奉献、自由、一往无前吗?

  才不是。

  爱是它们的反义词,爱很美好,却是一切美好的反义词,爱是占有、破坏、独享、踌躇不前。

  所以我再次去找你,我很想很想求得我心里的结果,能不能再次重新和我在一起呢?

  和我在一起吧,我不奢求爱,什么都不奢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就跟可怜路边的乞丐一样可怜我。

  当烂人也可以,我无所谓,成为什么样子的人我都无所谓。

  然后你说你考虑一下,我想考虑的结果是否能差强人意,还是不能遂我所愿。后来我住院你来找我,你说你还喜欢我,我在想,我肯定是做梦,而且还是好梦。

  毕竟我在英国也梦见过你,有时候看见你笑,有时候看见你皱眉头,有时候看见你午后趴在桌上安静的睡觉,但很多时候看见你哭,醒来后,总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是假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好梦不醒。

  结果梦醒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你问我还要不要和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收获全世界最好的战利品,拥有骑士勋章、爱意纽扣、和小神仙在一起的天大好机会。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躺在我身边,呼吸均匀地喷洒在我颈边,我吻了吻了你的侧脸。

  “我爱你。”

  你伸手,有些迷糊地把手搭上我的脖颈。“我也爱你。快睡觉!”

  你如果不爱我的话,那我生死无别,随时都可以舍弃这条命。可如果你爱我,我就算身负顽疾沉疴,也想要长命百岁。

  人生最长不过一百年,和你渡过十之七八,怎么推算猜想,都像是我偷来的一场嘉奖。

  清清,好爱你,百年之后,还想与你共用一片黄土上的呼吸。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古早校园玛丽苏女配怎么办更新,番外四 林绝篇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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