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镜中花

　　【壹】

　　“小姐，醒一醒。”

　　意识逐渐回笼，她记得自己似乎是从南阁楼的楼梯上掉了下来。亲娘坐在床边哭，屋子里还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丫鬟。她头痛欲裂，猛然间想起那面放在梳妆柜上的镜子。

　　“醒了就赶紧喝药，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乔父站在旁边，凌厉的视线扫过乔清雨：“下次再去南阁楼，便关一个月禁闭！”

　　“老爷，清雨刚醒，少说几句……”

　　乔清雨无比疲累，她打发走一干人，闭眼没休息多久，就又有一人走近。

　　这脚步声与乔府众人有所不同，那人在她床前顿住，便有轻轻袅袅的药草气息袭来。

　　“还睡？”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度。

　　见装不下去，乔清雨索性睁了眼。

　　这人是府上很早以前便请了来的大夫，名唤苏胤，比她大上七岁，今年二十有三。乔清雨记事起，府里就有这么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只是他时常会出现在南阁楼，每每都提着一摞药包。

　　苏胤给乔清雨换了额头上的药，又重新包扎了一次，他语调依旧温和：“下次就不要去那里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乔清雨听着，莫名就有些气。

　　凭什么她就被明令禁止不能进？她乔府大小姐居然还不如苏胤这个外人？

　　南阁楼一直是乔府的禁忌，府里除了她爹娘和专门打扫的下人，就只有苏胤能进去，总之神秘得紧。

　　乔清雨已经不是第一次摸进去了，只是每次都会被苏胤发现，然后被他毫不留情的赶出来，好不容易这次没碰上苏胤，居然一脚踩空从楼上掉了下去。

　　时运不济，时运不济！

　　喝了小半月的苦药水，乔清雨好得差不多，一晃脑袋也不疼了，她打算再去一探究竟，正好今日苏胤早早的出了门。

　　贴身丫鬟小翠劝不住，只好守在外面放风。

　　已到午时，打扫的婆子都去吃饭了。乔清雨摸进阁楼，推开门，满屋子的药香味。

　　四周墙壁上挂了好些画，无一例外都画着同一个人。乔清雨满脸震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那些画，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子里炸开：这苏胤该不是暗恋她吧？

　　视线一转，落在梳妆台上，那日唯一看见的东西就端放在台面上。

　　乔清雨端起铜镜看了许久，只觉得这铜镜格外好看。外观精致大气，内里光滑细腻，手感格外的好。外侧是青玉雕刻的纹路，牢牢嵌着中央的镜面。铜镜里映出一张脸，她端详了下，发觉自己鼻尖处有一点黑，于是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尖。

　　正在这时，房门被外推开，乔清雨一慌，镜子从手中滑落。

　　“小心！”苏胤呼了一声，连忙接住了镜子，像对待稀有宝贝似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至于么？不就是面镜子……”还当有什么呢。

　　苏胤狠狠剜了她一眼，面上不复往日的温润道：“出去。”

　　乔清雨本还有点心虚，结果苏胤一点也不客气，她莫名怒上胸膛，顺便还坐下了：“就不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胤被气得胸膛一闷，眼看又要赶人了，小翠忙跑过来，拉着乔清雨的胳膊就往外走：“苏公子，小姐贪玩，您不要跟她计较，我们这就走了。”

　　“什么人啊，真当乔府是他家……”乔清雨被小翠拽着，愤愤地回头瞪了一眼。这一瞪，就对上窗户边苏胤深邃的眸子。

　　“再看挖你眼睛！”乔清雨背对着小翠冲那人骂道。

　　苏胤摇摇头看着人远去，估计是他做得太狠了，被恨上了。

　　“小姐您可别再去了，要被老爷夫人知道又该挨骂了……”小翠拖着人往北阁楼走，老妈子似的教育道：“您还得谢谢苏公子呢，偷闯那么多次他也没跟老爷告密，否则老爷得关您一个月禁闭。”

　　“我还怕这一个月？你到底是哪头的？”

　　回到北阁楼，乔清雨越想越烦闷，她对着镜子捋了捋胸前垂着的长发。镜子并不那么光滑，细看根本看不清脸上有什么。她一摔镜子，吓了小翠一跳。

　　“你说苏胤干什么那么宝贝一面镜子？”

　　“或许苏公子比较喜欢镜子。”

　　“放屁！”

　　小翠默了一下：“小姐，您知道青辞镜吗？”

　　乔家有个传家宝，是一面通体晶莹，雕刻华美的镜子，外侧镶着价格不菲的青玉，是乔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到他们这里，已经几千年了。

　　相传那面镜子是女娲娘娘当年用来梳妆的，后来因为补天而遗失，落到了那时的乔家。并且据说那镜子是上古神物，有聚魂养魄的作用。

　　不过这也只能当故事听一听。

　　而那面镜子，就有个名字叫做青辞镜。

　　乔清雨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那镜子的喜欢。

　　晚间吃饭时，饭桌上多了个人，是苏胤。

　　乔清雨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起南阁楼的镜子，她想拿来梳妆用。

　　只是乔父一听便沉了脸色：“你又跑到南阁楼做什么？说了那里不许人进去，禁闭还没关够？”

　　乔清雨自及笄后就和她爹不对盘，什么事都喜欢反着他来，她气得胸膛起伏：“那为什么苏胤可以去？他一个外人……”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因为乔父打了她一巴掌。

　　她脑子里嗡嗡的响。

　　她娘连忙过来劝：“清雨啊，你就不要逆着你爹了……”

　　乔清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触到了她爹的逆鳞，她抬起头，右脸红肿一片。苏胤连忙拿了药过来，被她猛地甩开，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滚！谁要你假惺惺？”

　　谁要他帮忙？

　　他本来就是个外人？

　　她说错了吗？

　　“反了！反了你！”她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越是得不到，她就越是想得到。

　　不知道是第几次踏上南阁楼，阁楼外小台上的几盆栀子都已经开花了，香气清清幽幽的，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这次乔清雨拿起镜子就想走，可镜子却发出沉沉的热度，青玉像是染了血一般慢慢变红。

　　乔清雨好奇心一旦被提起，就很难不探个究竟，她在鼻尖溢满药香的房子里对着面镜子上下其手，将铜镜摸了个遍，也没摸到什么机关。

　　镜子里那张脸有些苍白，乔清雨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一路狂奔过来，应该脸红才对。而且她鼻子上仍旧有一点黑，她对着镜子擦了擦，黑点也没有消失，反而镜子里丝毫没有映出她手指的动作。

　　“啊！见鬼！”乔清雨猛地把镜子丢在桌面，后退了一大步，她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直直后仰摔在地上。

　　脚踝处传来的疼意愈加清晰。

　　所以，镜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后背一阵寒凉。

　　【贰】

　　脚踝被人握住，手心处的暖意深入皮肤，微微有刺痛感。

　　乔清雨回过神来，漂亮的眸中装满了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还有这满屋子的画像，都是怎么一回事？

　　画像上的女子和她十分相像，现在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那些画上美人的鼻尖，都有一点黑，和镜中的女子一样，大概是颗小痣。

　　怪不得她擦不掉，那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苏胤涂着药油的手一刻不停的帮她揉着淤血：“以后要小心些。”

　　苏胤把镜子扶起来，镜中美人还在，她盈盈笑着：“你来了。”

　　乔清雨挣扎着站起来：“竟然还会说话！”

　　果然是传家宝啊。

　　那美人看向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吓到你了吧，清雨。”

　　“你认得我？”乔清雨盯着美人道。

　　“这是你同胞姐姐清雪。”苏胤在旁边解释。

　　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个同胞姐姐，不过看相貌，确实很相像就是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只不过为什么爹娘要隐瞒她有个姐姐这件事？

　　还……这般蹊跷的活在青辞镜里。

　　苏胤在花园里的凉亭找到乔清雨，彼时她正在听小翠念着外面带进来的话本子，不过她兴致缺缺。

　　在她看来，没有哪个话本子比突然冒出来的姐姐乔清雪更有吸引力了。

　　乔清雨没看到身后的人，小翠眼尖就要提醒她，被苏胤挥挥手拒绝了。

　　月色清凉，乔清雨发现念话本子的声音断了反而还在看到那个高大的影子之后。

　　“哟，苏公子忙完了？”乔清雨语气不善，显然还记挂着刚刚被苏胤请出来的事情。

　　苏胤也不介意，替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坐在旁边，说起一段往事。

　　乔清雨其实不是她爹娘的独女。

　　她娘当年一直没怀孕，为此愁得不行，去寺庙求了好几遍送子观音。说来也怪，送子观音没什么反应，到是某天遇上一个闲游的道士，那道士说了几句话后，她娘就被诊出了喜脉。

　　她当年出生时，天降大雨，雨中又夹雪，那道士又来了，断言出生的是胞胎姐妹。他确实说对了，是对双胞胎女儿，为了应景，两个女儿的名字分别取了清雪、清雨。只是大女儿清雪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带了病根，抢东西抢不赢清雨，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所以一直是一副羸弱的样子。

　　道士说两姐妹相生相克，待在一起就会出事，一开始她娘还不信，后来看着清雪越来越弱的身体，就连清雨也开始大病小病不断，才又不得不把道士请回来。从此两姐妹就被分开了，一个住在北阁楼，一个住在南阁楼，同在府里却一直不得相见。

　　清雪常年被药物蕴养着，苏胤也是那个时候进入府里的。

　　乔家对苏胤有恩，尽管那时他只有几岁，仍旧跟着师父在府里穿梭打下手，后来他师父去了，清雪就由他管着。

　　一管，就管到了现在。

　　这件事一直瞒着清雨，为的就是让两人彻底远离，免得都受伤害。

　　清雨及笄那天，清雪病情突然恶化，府里两头一边忙着宴客喝酒，一边忙着针灸医治，两头发热，可当晚清雪被病痛折磨了许久还是去了。

　　乔清雨听着，心头一紧。

　　她想起来了。

　　及笄那天，府里上下都在忙着置办物什，宴请宾客，一片喜气洋洋的，可她坐在屋子里，却感觉不到父母的丝毫喜悦。

　　她被小翠伺候着穿上红色衣服领到大堂，大堂里却只有她娘在，一边笑一边哭的，丧气极了。她等了她爹很久，直到日头落下、月亮盘起，她爹也没有出现，从那时起，她就有意识地反抗他。

　　可她丝毫不知道，北阁楼到处红彤彤的，丫鬟婆子都笑着，南阁楼却死气沉沉的，乌泱泱的一片人跪了一地。

　　半夜里，她不知怎么，突然醒过一次。

　　心口处像是被人拿着针在扎一样，传来细细密密的疼意。

　　那痛感持续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听了府外的更夫打了几次更。

　　她喊爹娘，可谁也没来，小翠将她安置在床上，连忙去请大夫，大夫却没请到，反而看到南阁楼那边人影幢幢。

　　乔清雨对南阁楼的兴趣，并不仅仅因为那是禁地，还有她及笄时候的那一幕，深刻的让她记在脑海里。

　　他爹娘是在小翠哭着求了好几次才将她放进去的，那时乔清雨已经疼晕过去了。

　　后来的事她不知道，小翠说她爹娘守了她整晚。

　　【叁】

　　热茶慢慢变凉，飘出来的水汽极淡。

　　“现在怎么舍得告诉我了？”乔清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温度滑落喉咙。

　　“清雪说，也不能瞒你一辈子，再说，以你的性格，迟早会知道的，免得再吓到你。”苏胤面前的茶杯早已经空了，他身影立在黑夜里，身后的风带起他的衣角。

　　“真没看出来苏公子还会这么听话。”乔清雨收起话本子，转身往北阁楼走：“之前的事情，对不起了。”

　　苏胤轻轻笑两声，不置可否。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乔清雨再往南阁楼跑，乔父也不再说什么了。

　　她们姐妹，隔了十多年再见面，本来也是件好事。

　　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两姐妹相处愉快的场景，也算值了。

　　乔清雨捧着青辞镜，面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里有些没底，半晌才温吞吞的喊了句：“姐。”

　　苏胤在旁边笑，一边笑一边磨药。

　　最近变天了，时不时有雨下，苏胤收药的时候喊了乔清雨帮忙，乔清雨整理着干瘪下去的药材，刚好雨点落下来，砸在她手背上。

　　“苏胤，下雨了。”乔清雨抱着药材往屋檐下跑。

　　“嗯，你待着，我来收拾就好。”苏胤动作加快，很快身子就在雨中模糊起来。

　　乔清雨看不下去，又来不及跑上楼拿伞，就在旁边的池塘里拽了好几片荷叶，冲到雨里帮苏胤撑着。

　　苏胤没说什么，目光柔和。

　　跑回凉亭，两人都有些狼狈，乔清雨翻着收起来的那些东西，湿哒哒的混在一起散发出清新的药味像是苏胤身上的味道，她问：“这些都是姐姐要用的吗？”

　　苏胤点了点头，雨水顺着脸庞滑落到下巴：“清雪的遗体在冰棺里，全靠这些药材养着才保持不腐。”

　　“你对姐姐真好，不过姐姐却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你一定很伤心吧？”乔清雨把药材尽量摊开在石桌上，荷叶伞丢在雨里，已经被雨点打得破破烂烂了。

　　苏胤却猝然笑出声，含笑的眸子看着她：“你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事？”

　　“国家大事。”

　　天气一直没有放晴，窗外淅淅沥沥的，乔清雨便一直窝在南阁楼。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里像是有吸引力一般，让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这里。

　　她按照乔清雪说的，慢慢摸索过去，找到她很早时候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画架旁边的柜子里，顺数过去第四个方格，里面放着一个木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对檀木刻的手镯。它身体上刻着一根长长的花枝，花枝上开着两朵花，精美无比，连树枝上的纹路都刻得很仔细，只是那两朵花却是背对着对方的。

　　乔清雨不解，拿着镯子蹙眉。

　　“那是两生花。”苏胤将小台上的一盆盆栀子端进来，心疼地摘掉几片枯掉的叶子。

　　清雪柔和地笑。

　　两生花，一蒂双花，始终向两个不同方向开放，互相吸引却又互相折磨。

　　就像我们一样，有一方灿烂，必有一方枯败，而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死也甘愿。

　　巧的是，当晚乔清雨住的北阁楼不知怎么突然起火了。

　　火光吸引了大片的人，乔父乔母慌慌忙忙的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乔母差点晕厥。

　　火势很大，蔓延得极快，转眼烧到乔清雨的床榻边。

　　“清雨，醒醒……”

　　睡梦中有人喊她，一遍一遍，轻轻柔柔的。

　　“姐？”乔清雨睡得迷迷糊糊的，头顶上焦黑的床梁直直地砸下来，瞬间把她吓清醒了。她来不及躲开，只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姐？你别吓我！”乔清雨摸不到什么，火光下她的双眼猩红一片。

　　时间过得越久，她窒息感就越强烈，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门口猛地被人撞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身形高大，满身湿润：“清雨，别怕，我带你走。”

　　苏胤抱起被烟雾熏得迷迷糊糊的她往门外走，可她拉着苏胤胸前的衣襟，气若游丝：“姐姐还在里面。”

　　苏胤来不及考虑，抱起人往外冲。

　　乔清雨沉睡的时间里，南阁楼小台上盆花朝南面的那朵花悄然凋落。

　　下人跑进来道：“苏公子，两生花……落了。”

　　苏胤盯着已经静谧下去的青辞镜，良久，才回神。

　　乔清雪走了。

　　当年使用青辞镜替乔清雪养魂的道士也已经老了许多，他被请回来，在南阁楼里收起焚化乔清雪的遗体，收好她的骨灰，一脸唏嘘。

　　【尾声】

　　很多年前，乔清雨曾救过一个人。

　　当时的她还是小小软软的一只，白白净净的，马车在郊外停下，乔家的人将她抱下来，在那里歇了一会儿脚。

　　乔清雨闲不住，跟着丫鬟跑到林子里捡柴火，丫鬟一时不察，让她走丢了。

　　她是在大树根下看到他的，他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晕过去了。

　　“醒醒。”乔清雨拍打他的脸，拍着拍着，就变成了捏。

　　苏胤是被痛醒的。

　　苏胤大她许多，已经能够记事了，他记得自己是被家人丢在这的，因为家里人养不起他。

　　乔清雨给了他所有她身上的点心，也亏得她喜欢藏东西，连银票都有，一股脑儿全塞在他手里了。

　　后来丫鬟找过来，乔清雨冲他挥手。

　　苏胤听到她说：“小翠，你怎么跟我爹似的……”声音清脆。

　　苏胤看到她帕子上的字：清雨。

　　不知怎么的，苏胤跟了过去，看到了马车上乔府的标记。

　　乔清雨，真好听。

　　后来他便进了乔府，摸清她的性子和爱好，帮她瞒着偷跑进南阁楼的事，养了她爱的栀子花。

　　天已经黑了，乔清雨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悠悠转醒。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那场大火，不记得乔清雪，也不记得青辞镜和两生花。

　　乔清雨坐在床榻上，喝着苏胤递过来的药，她微微偏头：“这么难闻，我不喝。”

　　她目光落在短凳上那面青玉镶着的镜子上，随即伸手拿了起来，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微微泛白，她不知怎么，就往鼻尖摸了摸。

　　“这面镜子好漂亮，能给我梳妆用吗？”

　　【两生花：一蒂双花，却始终向着相反的方向开放，日久年深，其中一朵会不断的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到最后，一朵绚丽夺目，一朵枯败凋零。】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你似星辰更新，第 48 章 镜中花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