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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读文学>都市小说>你似星辰>第 40 章 霜降
  九重天内,玄凌是仙二代,霜降是拼二代。

  仙二代自不用提,说的是那些上古诸神的后代及仙官们的子孙,前者难后者易。

  诸如李家三吒,他们父亲是托塔天王李靖,他们自出生时就自带神力,后来又在封神战役中出力,从而荣登九重天众仙之列,以及龙王那些数都数不清的儿子,水神火神的后代等等。

  而上古诸神的后代,由于远古众神凋零,活下来的都少见,护好后代的就更少,数遍三十三重天,也就只那么寥寥几位,一位是上古凤凰之子重明,另一位便是玄凌。

  物以稀为贵,这二位一直都是天庭众仙捧在手心的热勃勃,吃香的不得了。

  那何谓拼二代呢?

  所谓拼二代,就是拼气运、拼人品以及拼命。

  仙途漫漫,芸芸众生里,占多数的都是些凡胎□□,既无显赫出身,也非天赋异禀,九重天里评个职称什么的程序繁冗又陈杂,熬上个万儿八千年的,估计也只能在凌霄殿上站个末尾的位置。

  拼二代就指那些纯靠刻苦修炼登上诸仙榜的资质庸常之辈。

  霜降则是拼二代里的个中翘楚,这也拼,那也拼,比旁人拼的多,拼的狠,俗称——拼多多。

  那为何要拿玄凌和霜降来做对比呢?

  这自然是因为,玄凌其人,实在是一个特殊的人。

  他是霜降曾经暗恋的男神。

  说来惭愧,霜降与旁的拼二代不一致的地方还有一处,那便是她既非是草木成精,也不是修道之人顿悟飞升,她是个人族,且是人族里最普通的那一类人,因祖上积了八辈子福,得了个机缘,才飞升的。

  所谓机缘,就是她一日在家中误食了一颗仙丹妙药,顿时就魂魄离体,直上云霄。

  她飞升的时候,正夹着一筷子红烧肉,还未等她夹入口中,她就离了魂,红烧肉滚落在地,被趴在她脚边的大黄狗迅雷不及掩耳地叼去,漂浮在半空中呈透明状态的霜降内心颇觉遗憾。

  不过,这都是些题外话。

  暂且回到正题来,且说这玄凌何以成了霜降男神。

  彼时霜降还是一介凡人的时候,曾有个夫君,她是个医士,父母双亡,只给她留了个小破医馆,小本经营,也请不起学徒,整个医馆就她一个人周旋,成日里忙的不可开交,三餐都顾不上,有时就着咸菜啃一口馒头就过去了,夫君是她去山里采药的时候拾到的,拾到的时候浑身是血,脸都瞧不清,霜降费了许多珍贵药材,养了三个多月才将他养出些人样儿,一看也是个俊俏郎君,当下就逼良为……不是,当下两人就成了亲,夫君脑子不太好,记不起名字,霜降就为他取了个名。

  她是在栀山采附子的时候拾到他的,她又额外添了一字,于是夫君的大名便应运而生了,便是——栀附宝。

  有了栀附宝,霜降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她在外行医,夫君就为她备好三餐,洗衣打扫,夫妇俩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安然幸福。

  若不是那操蛋的机缘,霜降合该与她夫君白首到老的。

  话又说回来,既然霜降是有夫之妇,何以玄凌又成了她的心上男神呢?

  这便是天道玄妙,让人摸不着头脑之处了。

  玄凌长了一张和栀附宝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他却不是凡人,而是上神。

  前头说了,他是三十三重天里唯二的那一支远古众神的独苗苗,重明是凤凰之子,他则是鸿蒙初辟之时,生于天地之间的一株扶桑巨树,传闻他真身的枝干有一座高山那般粗细,开枝散叶时可遮天蔽日,朝阳每日从这里升起,父神也是在这株扶桑树下悟道飞升。

  按理说他来头这么大,和霜降那凡人夫君,本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彼时的她不知道。

  飞升之后,她也是天庭里最低微的仙子,遇上天庭千年一度的仙员进修年,被抓去诸神学院里研学,上头很是重视这一次的进修,特地请了重明和玄凌此等优秀上神来讲学,供学员们瞻仰,以激励众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重明就算了,凤凰性喜招摇,天庭里就连扫帚仙都能有幸得见他一眼,可玄凌却是长年累月地闷在他的仙宫里头,万年也难得见到一次,有个老神仙在瑶池宴会上曾远远见过他一眼,说他容色一绝,竟还压了他身旁的凤凰一头。

  因此听得玄凌要来当讲师,众仙都激动坏了,开讲那一日,讲堂里一重又一重地全是人头,尤以女仙居多,粉衫紫裙,将讲堂的白墙都隐隐映出了春色,空气中香粉弥漫,众女仙们暧昧眼风传来传去,互相推搡打闹。

  霜降也被同窗强拉了来凑热闹,彼时她正思念夫君,心绪颇为落寞,就算身处繁华,也犹如与众人隔了方寸之地,融不进去。

  玄凌就是这时闯入了她的眼帘。

  身着青色长衫的高大男人缓步走入讲堂,生着和她夫君殊无二致的眉眼。

  她站在原地有如五雷轰顶,愣愣地瞧着远处那人,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我家附宝么?”

  同窗好奇道:“附宝是何人?”

  霜降眨了眨眼。

  “他是我夫君。”

  02

  “他是我夫君。”

  灾难就是由这句话引出的。

  她那一句话被周围的仙子听了去,仙子们纷纷掩口而笑,见她一头雾水的模样,便好心给她介绍了一番玄凌的出身来历。

  话语之间透着轻视,意思是如玄凌上神这般出身高贵的仙二代,怎会是这连个尊号都没有的小仙子的夫君呢?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这样,她暗恋玄凌上神不成,得了臆想之症的传言就这么传了开来。

  所以才说,这玄凌是霜降暗恋的男神。

  那何以要贯上“曾经”二字呢?

  且说霜降虽在众仙面前出了丑,却抓心挠肝地总想去找玄凌问一问,毕竟他真的和她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直到有一日,有好事者听了她闹出的笑话,跑去玄凌跟前笑问他识不识得花贝小仙子。

  花贝还是霜降在凡间的时候用的名字,玄凌只回了四个字——谁?不认识。

  自此,霜降彻彻底底成了九重天里的笑话。

  笑便罢了,以己娱人,也算是她有了点价值,除此之外,她也确定了玄凌绝对不是她夫君,栀附宝虽长了和他一样的脸,却绝不会这样对她。

  她就这么熄了去找玄凌相问的心思。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霜降掐指一算,心想,她那夫君,应是阳寿已尽,去了黄泉了。

  她问了许多人,才弄明白去地府的路怎么走,等好不容易到了地府,阎王老爷告诉她,她一个小仙子,是没资格查阅生死簿的,再一问,才知道,只有站上凌霄殿,上了诸神榜,她才够格翻阅生死簿。

  自此,霜降开始了她的刻苦修炼之路。

  千年过去,霜降也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子,变成了司四时节气的仙子之一,虽还未能有幸踏上凌霄殿,但好歹也是逆袭仙途的典范。

  有一日司命仙君底下的侍童捧了本子来访问她,说是近日仙君要编纂个《仙界奇闻榜》,特来采访她这个诸神学院里毕业的优秀学员。

  两人喝了两盏茶之后,侍童问她,可还记得当年她误将玄凌上神当她夫君的事。霜降闻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又羞红了脸,忙拿袖子遮脸道:“咳咳咳,往事莫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且将那往事留在风中。”

  侍童又问她,若她有朝一日,再度见到玄凌上神,她该当如何?

  霜降捏着袖子沉吟半日,最后正色道:“先前是我老眼昏花,竟将上神看成了我前世夫君,实在是羞煞人也,唔……若有朝一日有幸见着上神,我定将上神敬为上宾,回头请一张上神画像,每日晨昏定省,三炷香地供着。”

  “如此,”她一拱手,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方可彰显我对上神的景仰之情。”

  她认为自己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忒体统,忒大义凛然,可以挽一挽她那跌到十八层地狱里的颜面。

  可谁知道,这侍童的嘴开过光,他口中的有朝一日,来的竟如此快。

  越芳仙君看着那死命扒着柱子不放的自家仙使,很是头疼。

  她是昆仑青霜玉女之女,妥妥的仙二代,负责掌管四季时令变化,座下有二十四仙使,分别掌管人间各二十四节气,霜降就是她座下仙使之一。

  霜降为人勤勉,恪尽职守,本是她座下最得力的仙使,奈何近日人间出了个作妖的旱魃。

  旱魃这种东西,虽谈不上多大厉害,却祸人得很,出现则国之大旱,赤地千里。

  现下人间是为“晁”国,这场大旱持续了三年,庄稼尽数枯死,饿殍饥民无数,国君无可奈何之下,祭神求雨,这才上达天听。

  降雨一事本是水神职责,不巧的是近日水神去了南海观音处,南海之远,一个来回下来,估计晁距亡国也差不离了。

  天帝思来想去,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去请一向闭门不出的玄凌上神出关,下凡降服恶妖。

  本以为天帝这回要吃个闭门羹,但惊掉众仙下巴的是,玄凌也不知哪根脑筋搭错了,竟同意了天帝的恳求。

  玄凌要去人间,一向与他形影不离的重明也要跟着去,众仙不禁议论,这二位搭配,哪里是去伏妖啊,明明就是去教人家旱魃怎么做人,哦,不是,怎么做妖。

  天帝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问候了玄凌上神是否需要点个小将随行。

  众仙又是一阵腹诽,天帝这话问的,人家可是玄凌上神,又有凤凰相帮,哪里用得着……

  他们还未腹诽完,只听得玄凌清冷的声音传来。

  “可。”

  凌霄殿上,仿佛有无数巴掌声音响起。

  天帝又问他要点何人,众仙正鼓着胸脯捏紧拳头跃跃欲试之时,清冷尊贵的玄凌上神,点了越芳仙君座下的霜降仙子。

  “听闻霜降仙子于水系术法颇有所成,可堪大用。”

  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03

  越芳仙君狠狠地揉了下太阳穴,叹出今日不知第几口长气,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我说霜降啊,”

  地上那人眼泪巴巴地冲她望来。

  “你看上神如此器重你,你不感激便算了,怎地还拒绝这差事呢?”

  霜降抱着柱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君上有所不知,臣心里苦……心里苦哇……”

  越芳仙君控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道:“本君晓得,不就是你错认他为夫君了嘛,这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且你自己不都说了,什么往事莫再提,散在风雨里。”

  霜降打了个哭嗝,理直气壮道:“臣说的话您能信吗?臣说的话臣自己都不信。”

  越芳仙君被噎了一下。

  又听她振振有词道:“再说君上你自己也常说要戒掉赌博,清明做仙,可哪回推牌九,您不是第一个坐在位子上的?”

  “呔!”越芳仙君呵斥一声。

  “本君宠得你越发没边了。”

  霜降无比熟练地下跪磕头,语气平平:“臣有罪,臣惶恐。”

  尽管越芳仙君实在是没能看出她哪里惶恐,她还是秉着一颗体恤下属的心,亲切道:“霜降啊,你看本君呢,已将这差事应了下来,你若不去,本君也不好交差,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动用捆仙索,将你捆到玄凌上神洞府上去。”

  霜降破罐子破摔道:“那君上便捆着一具尸体去吧。”

  “你!”

  越芳仙君气的站起身,背手走到霜降身前,踱步了几个来回,才躬身小声提点道:“你这迂脑壳,本君退休之期要到了,本属意与你,奈何你出身低微,若你在此次降妖之役中立下功劳,本君退位于你不就有了说辞?”

  霜降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如何?”

  越芳仙君挑眉问道。

  霜降深埋着头,语气低落。

  “臣资质驽钝,出身低微,怎配与玄凌上神比肩。”

  “但!”她高昂起头,神采奕奕:“如臣这般爱岗敬业,干一行爱一行的优秀仙员,怎敢让君上失望?”

  她高高一拱手:“请君上放心,臣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嗯。”

  越芳仙君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此时,惊蛰仙子咋咋呼呼地推门而入,喘着粗气道:“君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越芳仙君大惊失色:“怎么了?难道是昨日说好的牌局又三缺一了?”

  惊蛰磕磕巴巴道:“是是是是是……”

  越芳仙君顿时生无可恋,叉腰指天大骂:“格老子的!”

  “不是啊!”惊蛰总算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只听她急匆匆道:“是玄凌!玄凌上神来了,君上!他说他来找君上您讨人”

  “啊!”

  一声惊叫。

  “格老子的!”

  这句话,出自坐在地上的霜降之口。

  惊蛰年纪尚小,不耻下问道:“君上,上神是向您讨什么人啊?”

  “啊!我知道了!”

  她近日看多了话本子,竟睁着双无辜的大眼,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是向您讨媳妇儿么?”

  霜降:“……”

  越芳仙君斥了她一句:“什么媳不媳妇儿的……”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嚷,一道清越的男声传来。

  “什么通报?我与你家君上是故交,用不着这些虚礼。”

  大门被推开,两名男子走了进来,俱让人眼前一亮。

  说话那人五官明艳似要与明珠争辉,高鼻深目,每一笔都似工笔画师细细琢磨画就,夺目耀眼到了极致,正是那喜欢搔首弄姿的凤凰重明。

  而站在他身侧的那人,便是玄凌了。

  千年未见,玄凌依然绝代风华,俊得没边,他如初见那日,穿了一袭青色长衫,天底下再没人能把这青色穿的如此好看,就算站在绯衣如霞的凤凰身边也毫不逊色,五官虽不及重明精致,然而俊眼修眉,每一笔都似泼墨写意画,浅淡之处可见留白无限。

  他微一颔首,冲越芳仙君礼貌问道:“敢问仙君,霜降仙子可在?”

  越芳仙君哪里担得起他这一礼,慌得一把扯出了缩在她身后假装不存在的霜降,结巴道:“在在在呢,您要的媳妇儿……”

  玄凌:“?????”

  “不是!霜降仙子在这儿!”

  霜降:“……”

  越芳仙君觉得自己快把她老娘的脸都给丢尽了,连忙大掌一拍霜降的后脑勺。

  “霜降,愣着作甚?还不快拜过……不是!还不快见过上神!”

  霜降两眼无神地站起身,正要弯腰行上一礼,却被玄凌抬住了胳膊。

  她疑惑地朝他看去。

  玄凌垂了眼睫,遮去眸中神色,只道:“不必多礼。”

  越芳仙君,重明上神,以及近处的惊蛰,远处悄摸摸躲着的立春、芒种那些小仙子都在看着他们。

  霜降当即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

  “我可是很尊敬上神您的!”

  说完,她便不顾玄凌阻拦,本来只欲行个简单的礼,最后却硬是行了个三跪九拜的大礼。

  玄凌:“……”

  等霜降抹着汗从地上站起来,他便道:“事不宜迟,同你家仙君请辞,即刻启程吧。”

  “是。”

  霜降恭敬道。

  越芳仙君眼泪汪汪,执着霜降的手嘱咐道:“降啊,此去一路小心,定要服侍好……不是!辅佐好上神啊!”

  为了以免仙君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语,霜降连忙跟着玄凌、重明遛了。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越芳仙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唉呀妈呀,可算送走了,来来来!孩儿们!推牌九,推牌九哈。”

  霜降:“……”

  04

  不去人间走一遭,霜降也不知大旱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那是纯粹的黄土地,被烈阳晒得皴裂,沟壑纵横,千里不见绿意。

  繁花似锦的天界待久了,她也忘记了自己本身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眼前这炼狱似的人间,是她的故里。

  可惜霜降虽修习的是水系术法,却没有化雨的本事,只能指尖凝出霜花化水,倒是能解渴,可毕竟杯水车薪,一个人一个人地救下去要救到何时,故此三人一到人间,就立即奔赴西北旱魃巢穴。

  御风而行时,霜降道:“二位上神,稍后小仙来打头阵,上神在旁观看即可。”

  玄凌还未说话,重明便第一个不同意了。

  “那怎么行?”

  霜降内心颇觉感动,没想到当初诸神学院里带着众仙欺负她的重明上神,如今竟晓得护一护她了。

  然而重明的下一句话光速传来:“本上神怎么会让一个女的去打头阵?忒没面子了!”

  霜降:“……”

  看来狗改不了吃屎,这死凤凰依旧是当年那副眼高于顶的臭德行!

  开玩笑!她可是要建功立业,从而升职加薪走上仙生巅峰的好不好!

  为免重明真的为了他那面子干架的时候不让她上,甫一落地,霜降就握着兵器冲了上去。

  她的兵器是一把水晶弓,箭矢则是靠灵力凝结而成的冰霜箭,她背着水晶弓一马当先的模样,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本事。

  重明不想落于她身后,刚要追上去,却被玄凌伸手挡住。

  “让她去。”

  重明十分不解,皱眉道:“怎的?你不怕她……”

  “有我在,”玄凌打断他道:“无妨。”

  重明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降伏旱魃的过程十分顺利,先前就说了,旱魃这种东西,算不上十分厉害的妖邪,只是祸人了些,再就是相貌丑陋辣眼了些,凡人虽奈何不了他,像霜降这类仙子,拼上十分力气,还是能收了他的。

  只是收尾的时候却出了些纰漏,霜降头一回收妖,过于大意,死而不僵的旱魃一声怒吼,一个火球直直冲她袭来。

  她本属水,水火不相容,这火球以极快的速度冲她面门袭来,霜降似乎都能闻到自己头发传来的焦糊味。

  她一颗心坠了下去,心道吾命休矣!

  就在她紧闭双眸,预备被烤成肉干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急促的男声。

  “花贝!”

  是谁在唤她的旧名?九重天里人人都称她一声“霜降仙子”,她都快要忘记这远若前尘的名字了。

  腰间被一截有力的手臂挽住,呆立在原地的她被揽进一方怀抱,鼻端似乎盈满草木清香,她正欲细究这味道为何如此熟悉,耳边就传来重明一声怒骂。

  “玄凌,我□□@#4%%*&##*%!!!!!”

  霜降从那方怀抱中探出头来,这一看,就折了她十年寿数。

  “玄玄玄玄玄……玄凌上神!”

  她慌忙挣脱开来,低下头作认错状:“小仙有罪!小仙该死!小仙……”

  “无事。”

  冷冰冰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她愣愣抬起头。

  玄凌握了握掌心,绷着脸道:“你不必。”

  “如此疏离。”

  他顿了顿道。

  霜降愣了。

  耳边重明还在破口大骂:“受伤的是老子!你们还在眉来眼去!霜降!你还不来帮本上神把这什么邪火给浇灭!”

  原来是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玄凌揽住霜降的同时,把身侧好好站着的重明给推了出去。

  他推的十分巧妙,重明下意识张开翅膀抵挡火球,那火舌瞬间就侵上了他十分爱惜的华美羽毛。

  且凤凰属火,旱魃吐的火球又不是寻常火球,他熄灭不了,只能靠霜降浇灭。

  所以重明才气得骂娘。

  霜降七手八脚地帮他熄灭火,拍了拍他翅膀上的黑灰,谄媚道:“还好还好,上神,骨架还在,就是黑了点儿,好在时下流行黑化病娇风,您这黑翅膀走出去也倍有面儿!”

  重明收起翅膀,从鼻子里哼出口气。

  “就凭这丑玩意儿,还敢伤了本上神的骨头?”

  “是是是,”霜降赔笑:“那上神您是无事?”

  “自然无事。”

  霜降眉头舒展,放下心来。

  “那小仙便放心了,如今这旱魃已除,任务圆满完成,我们便分道扬镳,各自去交差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玄凌突然握拳凑到唇边,咳了几声,还有意无意叱了重明一眼。

  重明顿时心领神会,捂着胸口倒退一步。

  “哎哟!”

  “怎么了?”

  霜降被吓了一跳。

  “本上神觉得不太好。”

  “可方才……不还说无事么?”

  “方才是方才,”重明皱眉不耐道:“本上神现在有事了,定是邪祟侵体了。”

  “啊,这个好办,”霜降安慰道:“上神莫慌,民间有个偏方,说黑狗血治邪祟有奇效,上神且等着,小仙这就给您逮一只来。”

  重明一双凤眼顿时瞪得溜圆。

  “什么!”

  他嘴角抽搐:“你看这方圆千里都荒无人烟,怕是黑狗难寻。”

  霜降殷勤道:“小仙可缩地千里。”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疯狂摆手。

  霜降咬唇道:“若上神您真的觉得难受……那还有一个快速的方子,唔……相传童子尿也可以,就是不知二位上神,谁……”

  她的目光从重明身上游移到一旁的玄凌身上,见玄凌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像是在笑,又好似不是在笑,总之吓人的很。

  她连忙又将目光放在重明……脐下三寸之处。。

  重明放下捂着胸口的手,面色如常,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本上神突然觉得好多了,我们走吧。”

  霜降:“……”

  05

  旱魃已除,本应回去复命,但霜降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便想着游玩几日再回去。

  她本想自己一人随便走走,却不料玄凌、重明二位上神竟也有游历人间的念头,三人一拍即合,携手共游尘世。

  好吧,以上内容纯属她胡诌。

  事实是重明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她,而玄凌隐隐约约没有拒绝甚至有几分纵容的意思,霜降一个底层小仙子,没有拒绝的权利,就算心底翻来覆去骂了重明七八百遍,面上依旧笑眯眯地点头应好。

  三人游山玩水,倒也合拍,只是有时,霜降觉得玄凌这人有些奇怪。

  他总是在看她。

  不论她在做什么,总感觉有一股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抬头去看时,总能看到玄凌刻意地移开视线,起先她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可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很多次后,玄凌被她抓到在偷看,竟躲都不躲了,被她抓到了就大大方方地看,末了还露出一个风光霁月的笑来,直把霜降看得鼻管一热,险些血溅三尺。

  这样一来,她就明白了玄凌的良苦用心。

  玄凌上神,定是在监视她。

  毕竟她曾经做出过错把人当做夫君的丑事,玄凌上神是在提防她,考验她,看她在美色当前,能否坐怀不乱。

  有了这一层觉悟,霜降每日念上八百遍清心咒,对玄凌是恭敬有加,在天王老子前她都没那么孝顺。

  就好比现在,玄凌又在考验她了。

  霜降立即放下手上那一筷子红烧肉,恭敬道:“上神,您,要不吃点儿?”

  重明扯着嘴角轻嗤:“既为仙身,就该辟谷,谁像你这个没出息的,成了仙还吃些凡间的……”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玄凌颇不给面子地夹了一筷子肉放入口中,尝完还赞上一句“好吃”。

  重明:“……”

  霜降顿时如觅知音:“是的吧?”

  她眉间少了几分拘谨,玄凌不禁微笑道:“仙子喜欢红烧肉?”

  “呃,也称不上喜欢,只是……”

  霜降放下筷子。

  “只是我飞升那一日,正夹着一筷子红烧肉,还未送入口,就灵魂出窍了,因此这红烧肉从此就成了小仙一块心病,不见着还好,要是见着了,定要尝一尝。”

  玄凌饮了口茶,状作无意问道:“敢问仙子是如何飞升的?”

  “说来惭愧,”霜降扼腕叹了一声。

  “比不上二位上神出身不凡,小仙成仙,是撞了大运。”

  “大运?”

  “正是,小仙还是一介凡人的时候,有个嗜甜的毛病,一日歇业在家,糖瘾犯了,翻箱倒柜地找蜜果子,谁知还真让我找出一粒糖丸儿,小仙吞入肚之后,就升了天。”

  她一对细长的柳叶眉拧得死紧,懊悔道:“说是撞了大运,小仙却宁愿不要这大运,只求与我家那口子白首偕老,说到底,都是我这嘴馋的臭毛病……”

  念及往事,她也多了几分惆怅,絮絮叨叨地停不下来。

  她没注意到的是,对面坐着的玄凌,面色发白,带着三分恍然,三分凄色,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一顿饭吃完,霜降起身去结账,却被重明拦下。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一介威武雄壮伟岸奇男子,怎会让女人请客。

  然而拿到账单看到那让人肉痛的一串数字时,他怒了。

  “怎的如此贵?”

  天帝有令,天界众仙下凡时,不得使用障眼之法欺骗凡人,因此这顿饭资,需得是真金白银。

  只是重明也没想到,一顿饭吃得他家底都要掏空。

  店小二磕磕绊绊道:“客……客官,这……大旱,水米油盐贵啊。”

  是了,虽然旱魃已除,下了一场泼天的大雨,但旱灾造成的物价飞涨,确是一时半会儿回落不了的。

  霜降颇有眼色地道:“这……重明大人,这顿饭,就让小的来请吧?”

  重明眉头一拧,下意识拒绝:“本……座怎会让你一个女人来请?”

  霜降保持微笑,内心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您是要……”

  “你借我。”重明道。

  “好说好说。”

  霜降掏出银子爽快付了账。

  “我会还的。”重明别扭道。

  “咳,小的哪能真的让大人还。”

  “我真的会还!”

  “既如此,小仙恭敬不如从命,”霜降迅速改口道:“那请问上神是哪一日还,小仙掐指一算,这月九旬是个好日子,不知上神作何想法?”

  九旬?那不就是明日?

  重明咳了一声:“太早了吧?”

  霜降立即俯首道:“上神说的是,那不若二十?”

  “可,既已借了,不若你再借一次,本上神方才见着一方砚台,成色极好。”

  霜降神色为难:“这……上神,怕是不能。”

  重明大怒:“借一次是借,借两次也是借,为何此刻不借了?”

  “因为小仙……”霜降战战兢兢答道:“没有额度了呀……”

  重明:“……”

  06

  在人间逗留的最后一日,重明回了天庭去筹款,而霜降去了她曾经人世的住所。

  千年倏忽一过,人世早已沧海桑田了好几个来回,本以为找不到她的故居,却没想到那栋破房子依旧摇摇欲坠地伫立在那儿。

  月夜清明,霜降扛了锄头往院子里那颗大槐树下一挖,不出意外地挖了坛子酒,随后携了这坛子酒往后山走去。

  玄凌跟了上去,她余光瞥到,却没在意,随他去了。

  走到一颗桃树底下,她靠着个小土包席地一坐。

  玄凌一言不发地学她坐下。

  半晌,问她:“这是何处?”

  霜降抿了口酒,又洒了点在地上,醉眼朦胧道:“这是我那亡夫的衣冠冢。”

  玄凌一怔,听她继续道:“我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他的尸骨,只能埋了他生前的衣物,他喜欢桃花,我便将他埋在这桃树底下,春来时桃花纷然如雨下,想来他会喜欢。”

  玄凌欲言又止道:“若我说……”

  “什么?”

  “我有个朋友,她有一相知相许的人,可那人却因为一些事情,忘了过往,对她做了些……不好的事,若你是我那朋友,会原谅那人么?”

  霜降答道:“那便要看不好的事是多不好了?”

  玄凌想了想道:“他……在她被人欺负时袖手旁观,还……惹她被旁人笑话。”

  “这样啊……”

  霜降心想,上神这又是在考验她么?

  上神的朋友被人如此对待,她要怎么回答?

  她整了整衣袖,正色道:“那当然是不原谅!虽是忘了前尘往事,可骨子里的爱意应该是还在的啊,但那人竟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

  霜降字句铿锵,满脸愤然道:“说明那人是虚情假意,上神的朋友当然不能原谅他!”

  玄凌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好半晌,才低声道:“是这样的么?”

  霜降等他的回答等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来了,勉力撑了撑千斤重的眼皮,含糊逢迎了句“就是这样。”

  随后眼皮一阖,睡了过去。

  睡梦中仿若被人放在了船上,摇摇晃晃地很是恼人,她烦得很,手一扬,不知搭在了什么上,这下倒是稳了,她便心满意足地睡沉了。

  鼻尖盈来一股熟悉的青草香,她皱了皱鼻子,打起了秀气的鼾声。

  阳光透过窗楹爬上人脸时,霜降醒了。

  入目是木头房梁,她想起昨日明明是在外边睡了,想来应该是玄凌上神好心将她送回了屋内。

  她起身整理了一番仪容,想去向玄凌道一声谢,奈何寻了半日,都没见着他。

  她一边嘀咕,一边向屋内走去,却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

  是玄凌的声音,霜降心道上神莫不是在院子里见着了什么邪物,正在降妖?

  她加快脚步向内走去,见到院中景象,不由狠狠一愣。

  那是个什么妖怪?

  身躯庞大,形似老虎,背后却长着一双翅膀,玄凌上神手握神剑飘在半空,衣袍猎猎作响,容色泠然。

  霜降祭出自己的冰霜箭,大喝一声:“上神,小仙来助你一臂之力!”

  奇怪的是,玄凌竟好似没有听到她这一句大喊,随后画面一转,玄凌竟被凶兽所伤,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上神!”

  霜降惊呼,正想去接住他的身体,然而画面又陡然一转,玄凌躺在了一袭床榻之上,身上还盖着蓝底碎花被子。

  “这……是幻象?”

  霜降喃喃自语道。

  耳畔传来“吱吖”一道推门声响,她侧首看去,不禁呆立在当场。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看到另一个自己端着碗药汤推门而入,随后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来到床前,刚想舀一勺药喂给床上的人喝,那人却冷不丁睁开了眼。

  “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娘子。”

  霜降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另一个自己的回答重合在一起,她神情怔忪地说出了下一句。

  “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乃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你费了我许多名贵药材,不如从了我?”

  这不是幻象,这是玄凌,抑或者说是栀附宝的回忆。

  他们二人,竟是同一人么?

  霜降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却不料脚下虚空,她垂直往下栽去。

  07

  底下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

  霜降落地之后,双手双脚立即被黏住,玄凌的记忆还在放着,借着那点幽光,霜降看清缚住自己的是一些透明粘液。

  这整个洞穴都充斥着这古怪的粘液,犹如蚕丝一般,横七竖八,很是恶心。

  霜降想催动仙力,祭出冰霜箭,却不料丹田一片凝滞,她催动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传来,她听到一道让人瘆得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洞穴内响起。

  “别枉作挣扎了,中了本座的瘴气,你一介灵力低微的小仙,可别想还有什么力气。”

  “你是谁?”

  霜降厉声问道。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

  一双黑黢黢不见眼白的大眼从交缠的粘液中探出来,把霜降恶心惨了。

  渐渐地一张巨大的嘴也冒了出来,那大嘴一张一合,透明的粘液渗了出来。

  只听得这怪物道:“本座乃金蟾法王,千年前还是你家院中天井里一只蟾蜍,上天佑我,玄凌那个傻子,因与穷奇相斗负伤失忆,流落凡间被你捡去,后来记忆恢复,却已对你情深不移,为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化去自己本颗仙元,想为你塑一仙根。”

  与此同时,霜降也看到玄凌的记忆里,他苍白着脸,守在丹炉前输着灵力。

  重明气得青筋暴起,拉住他道:“你疯了不成!那女人值得你如此?”

  玄凌甩开他的手,只淡淡道:“你该称她一声嫂子。”

  霜降泪流满面。

  “仙丹炼好之后,他苦恼是该哄你吃下,还是该告诉你真相,犹豫不决之时,不料你却自己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只湿漉漉的触手从粘液之中伸出来,先是从霜降脸上划过,随后放在了丹田之处。

  她感到自己腹中一阵剧痛,顿时惨叫出声。

  金蟾法王道:“不过你只吃了半颗,就嫌味道奇怪放在了一旁,那半颗仙丹滚落在地,哈哈哈哈哈,你猜怎么着,竟滚到了本座洞府。”

  “今日本座就将这另半颗仙丹吸入肚,也好去那九重天,当个逍遥神仙。”

  丹田里运转着的那半颗仙丹逐渐被剥离体内,这过程十分痛苦,剜肉剔骨一般,霜降眼前一阵黑,额上冷汗涔涔,虚脱之际,见那回忆中的玄凌满脸透着傻气,自言自语道:“花贝,你可愿与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我愿……愿意的。”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句话。

  “花贝!花贝!醒一醒!”

  一阵阵急促的呼唤声传来,霜降睁开眼,玄凌一张神色焦急的脸映入眼帘。

  “夫……夫君?”

  “是我,我来了。”

  他抱紧怀中的人,温热的侧脸贴上她的额头,教她知道这不是她死前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

  玄凌祭起手中神剑,紧贴着她的额头道:“嘘,别说话,我先带你出去。”

  “哈哈哈哈哈,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金蟾不知躲去了何处,只听到他古怪的声音响起,霜降本以为他奈何不了玄凌,却不知怎的,玄凌竟然也找不出他的位置,随手挥剑一砍,“轰隆”一声,洞穴坍塌了一半。

  金蟾桀桀怪笑道:“上神,你真的要与本座相斗吗?哈哈哈哈哈哈……”

  “那岂不是左右手互搏?要知道,我吃的那半颗仙元,可有着与你心意相通之效,你打我,岂不是打你自己?”

  霜降这才明白他为何找不到金蟾的理由,她吞的这半颗仙元是塑她仙根,助她脱离□□凡胎,魂上九天,而金蟾吞的那半颗,则是将他半身灵力赠予她,与她神思相连,命运一体。

  所以她飞升之后,体内灵力约等于无,而金蟾虽灵力充沛,却上不了九重天,所以此刻玄凌才找不到金蟾的位置。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金蟾就是他半个自己。

  “哼!”

  玄凌冷哼一声,就地画出一个法阵,将霜降圈在里面,随即左手祭起一轮光晕,右手执剑缓缓站起身。

  “不是你的东西,就给我吐出来。”

  话音落地,他一剑挥出。

  “玄凌!”

  坐在地上的霜降惊呼一声,他回身露出一个哄慰的笑。

  “乖。”

  霜降呆呆地,看见他肩头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夫君……”

  她喉间一片凝涩。

  重明赶到时,霜降正抱着玄凌呆坐在地上。

  金蟾的洞穴彻底坍塌,阳光照进深不见底的洞窟,金蟾的尸体七零八落,一地的狼藉。

  重明走过去,见玄凌躺在霜降的臂弯里,眼眸阖着,像是在浅眠,一身是血,脸上倒是干净,被太阳照着,肤色通透若细瓷,仿佛底下的青色血管都瞧得清。

  “他怎么了?”

  重明开口问道。

  “死了。”

  霜降表情木然地答道。

  她像是不会眨眼了,过了许久,才轻轻眨了下眼,泪珠断了线地坠了下来。

  “死凤凰,他死了……”

  她带着哭腔道。

  08

  玄凌死前,把那拼命抢来的半颗仙元给了她。

  他看着她吞下那半颗仙元,才安心道:“娘……娘子,为夫不是故意对你那么坏,只是那日我回到家中,见你倒在地上,魂魄不见了,凤凰以为是你故意盗药,怕我伤心,骗我喝下忘情之水,我失了记忆,故以那么……那么对你。”

  霜降痛哭出声:“我晓得……我晓得的……”

  玄凌刮去她的眼泪。

  “莫哭,这千年,害你受委屈了,还望你不要记……记恨我。”

  霜降握住他的手拼命摇头。

  “我还有件事,要告……告……”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咽了气。

  霜降的眼泪掉的越发凶,重明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的眼泪,连忙道:“你别哭了,玄凌他……”

  霜降抽抽噎噎道:“我夫君死了,我哭一哭怎么了,怎么了?”

  “哇”地一声,她嚎啕大哭起来。

  重明头疼不已,上前踢了玄凌一脚,不耐烦道:“喂!你还要装到何时?再装下去,我看你家娘子的眼泪都要将这洞穴填满了。”

  闭眼的那人倏地睁开眼睛,唇间染着坏笑。

  霜降眼睛发直,呆若木鸡道:“诈尸啊。”

  玄凌捧着她的脸,冲她眨了眨眼。

  “乖,离诈尸还早着呢。”

  重明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响在耳际,说他是生长在天地之初的一棵扶桑巨树,神灵生生不息,最擅永生之道,上古天劫都劈不死他,哪能轻易地被一只蟾蜍弄死。

  霜降的神思渐远,忽地想起很久远的前尘。

  那一日,他也是这般睁开一双清灵的眼眸。

  她恬不知耻地说:“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乃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你费了我许多名贵药材,不如从了我?”

  他眨了眨眼,愣了好半晌,才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你似星辰更新,第 40 章 霜降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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