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二代自不用提,说的是那些上古诸神的后代及仙官们的子孙,前者难后者易。
诸如李家三吒,他们父亲是托塔天王李靖,他们自出生时就自带神力,后来又在封神战役中出力,从而荣登九重天众仙之列,以及龙王那些数都数不清的儿子,水神火神的后代等等。
而上古诸神的后代,由于远古众神凋零,活下来的都少见,护好后代的就更少,数遍三十三重天,也就只那么寥寥几位,一位是上古凤凰之子重明,另一位便是玄凌。
物以稀为贵,这二位一直都是天庭众仙捧在手心的热勃勃,吃香的不得了。
那何谓拼二代呢?
所谓拼二代,就是拼气运、拼人品以及拼命。
仙途漫漫,芸芸众生里,占多数的都是些凡胎□□,既无显赫出身,也非天赋异禀,九重天里评个职称什么的程序繁冗又陈杂,熬上个万儿八千年的,估计也只能在凌霄殿上站个末尾的位置。
拼二代就指那些纯靠刻苦修炼登上诸仙榜的资质庸常之辈。
霜降则是拼二代里的个中翘楚,这也拼,那也拼,比旁人拼的多,拼的狠,俗称——拼多多。
那为何要拿玄凌和霜降来做对比呢?
这自然是因为,玄凌其人,实在是一个特殊的人。
他是霜降曾经暗恋的男神。
说来惭愧,霜降与旁的拼二代不一致的地方还有一处,那便是她既非是草木成精,也不是修道之人顿悟飞升,她是个人族,且是人族里最普通的那一类人,因祖上积了八辈子福,得了个机缘,才飞升的。
所谓机缘,就是她一日在家中误食了一颗仙丹妙药,顿时就魂魄离体,直上云霄。
她飞升的时候,正夹着一筷子红烧肉,还未等她夹入口中,她就离了魂,红烧肉滚落在地,被趴在她脚边的大黄狗迅雷不及掩耳地叼去,漂浮在半空中呈透明状态的霜降内心颇觉遗憾。
不过,这都是些题外话。
暂且回到正题来,且说这玄凌何以成了霜降男神。
彼时霜降还是一介凡人的时候,曾有个夫君,她是个医士,父母双亡,只给她留了个小破医馆,小本经营,也请不起学徒,整个医馆就她一个人周旋,成日里忙的不可开交,三餐都顾不上,有时就着咸菜啃一口馒头就过去了,夫君是她去山里采药的时候拾到的,拾到的时候浑身是血,脸都瞧不清,霜降费了许多珍贵药材,养了三个多月才将他养出些人样儿,一看也是个俊俏郎君,当下就逼良为……不是,当下两人就成了亲,夫君脑子不太好,记不起名字,霜降就为他取了个名。
她是在栀山采附子的时候拾到他的,她又额外添了一字,于是夫君的大名便应运而生了,便是——栀附宝。
有了栀附宝,霜降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她在外行医,夫君就为她备好三餐,洗衣打扫,夫妇俩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安然幸福。
若不是那操蛋的机缘,霜降合该与她夫君白首到老的。
话又说回来,既然霜降是有夫之妇,何以玄凌又成了她的心上男神呢?
这便是天道玄妙,让人摸不着头脑之处了。
玄凌长了一张和栀附宝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他却不是凡人,而是上神。
前头说了,他是三十三重天里唯二的那一支远古众神的独苗苗,重明是凤凰之子,他则是鸿蒙初辟之时,生于天地之间的一株扶桑巨树,传闻他真身的枝干有一座高山那般粗细,开枝散叶时可遮天蔽日,朝阳每日从这里升起,父神也是在这株扶桑树下悟道飞升。
按理说他来头这么大,和霜降那凡人夫君,本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彼时的她不知道。
飞升之后,她也是天庭里最低微的仙子,遇上天庭千年一度的仙员进修年,被抓去诸神学院里研学,上头很是重视这一次的进修,特地请了重明和玄凌此等优秀上神来讲学,供学员们瞻仰,以激励众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重明就算了,凤凰性喜招摇,天庭里就连扫帚仙都能有幸得见他一眼,可玄凌却是长年累月地闷在他的仙宫里头,万年也难得见到一次,有个老神仙在瑶池宴会上曾远远见过他一眼,说他容色一绝,竟还压了他身旁的凤凰一头。
因此听得玄凌要来当讲师,众仙都激动坏了,开讲那一日,讲堂里一重又一重地全是人头,尤以女仙居多,粉衫紫裙,将讲堂的白墙都隐隐映出了春色,空气中香粉弥漫,众女仙们暧昧眼风传来传去,互相推搡打闹。
霜降也被同窗强拉了来凑热闹,彼时她正思念夫君,心绪颇为落寞,就算身处繁华,也犹如与众人隔了方寸之地,融不进去。
玄凌就是这时闯入了她的眼帘。
身着青色长衫的高大男人缓步走入讲堂,生着和她夫君殊无二致的眉眼。
她站在原地有如五雷轰顶,愣愣地瞧着远处那人,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我家附宝么?”
同窗好奇道:“附宝是何人?”
霜降眨了眨眼。
“他是我夫君。”
02
“他是我夫君。”
灾难就是由这句话引出的。
她那一句话被周围的仙子听了去,仙子们纷纷掩口而笑,见她一头雾水的模样,便好心给她介绍了一番玄凌的出身来历。
话语之间透着轻视,意思是如玄凌上神这般出身高贵的仙二代,怎会是这连个尊号都没有的小仙子的夫君呢?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这样,她暗恋玄凌上神不成,得了臆想之症的传言就这么传了开来。
所以才说,这玄凌是霜降暗恋的男神。
那何以要贯上“曾经”二字呢?
且说霜降虽在众仙面前出了丑,却抓心挠肝地总想去找玄凌问一问,毕竟他真的和她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直到有一日,有好事者听了她闹出的笑话,跑去玄凌跟前笑问他识不识得花贝小仙子。
花贝还是霜降在凡间的时候用的名字,玄凌只回了四个字——谁?不认识。
自此,霜降彻彻底底成了九重天里的笑话。
笑便罢了,以己娱人,也算是她有了点价值,除此之外,她也确定了玄凌绝对不是她夫君,栀附宝虽长了和他一样的脸,却绝不会这样对她。
她就这么熄了去找玄凌相问的心思。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霜降掐指一算,心想,她那夫君,应是阳寿已尽,去了黄泉了。
她问了许多人,才弄明白去地府的路怎么走,等好不容易到了地府,阎王老爷告诉她,她一个小仙子,是没资格查阅生死簿的,再一问,才知道,只有站上凌霄殿,上了诸神榜,她才够格翻阅生死簿。
自此,霜降开始了她的刻苦修炼之路。
千年过去,霜降也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子,变成了司四时节气的仙子之一,虽还未能有幸踏上凌霄殿,但好歹也是逆袭仙途的典范。
有一日司命仙君底下的侍童捧了本子来访问她,说是近日仙君要编纂个《仙界奇闻榜》,特来采访她这个诸神学院里毕业的优秀学员。
两人喝了两盏茶之后,侍童问她,可还记得当年她误将玄凌上神当她夫君的事。霜降闻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又羞红了脸,忙拿袖子遮脸道:“咳咳咳,往事莫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且将那往事留在风中。”
侍童又问她,若她有朝一日,再度见到玄凌上神,她该当如何?
霜降捏着袖子沉吟半日,最后正色道:“先前是我老眼昏花,竟将上神看成了我前世夫君,实在是羞煞人也,唔……若有朝一日有幸见着上神,我定将上神敬为上宾,回头请一张上神画像,每日晨昏定省,三炷香地供着。”
“如此,”她一拱手,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方可彰显我对上神的景仰之情。”
她认为自己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忒体统,忒大义凛然,可以挽一挽她那跌到十八层地狱里的颜面。
可谁知道,这侍童的嘴开过光,他口中的有朝一日,来的竟如此快。
越芳仙君看着那死命扒着柱子不放的自家仙使,很是头疼。
她是昆仑青霜玉女之女,妥妥的仙二代,负责掌管四季时令变化,座下有二十四仙使,分别掌管人间各二十四节气,霜降就是她座下仙使之一。
霜降为人勤勉,恪尽职守,本是她座下最得力的仙使,奈何近日人间出了个作妖的旱魃。
旱魃这种东西,虽谈不上多大厉害,却祸人得很,出现则国之大旱,赤地千里。
现下人间是为“晁”国,这场大旱持续了三年,庄稼尽数枯死,饿殍饥民无数,国君无可奈何之下,祭神求雨,这才上达天听。
降雨一事本是水神职责,不巧的是近日水神去了南海观音处,南海之远,一个来回下来,估计晁距亡国也差不离了。
天帝思来想去,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去请一向闭门不出的玄凌上神出关,下凡降服恶妖。
本以为天帝这回要吃个闭门羹,但惊掉众仙下巴的是,玄凌也不知哪根脑筋搭错了,竟同意了天帝的恳求。
玄凌要去人间,一向与他形影不离的重明也要跟着去,众仙不禁议论,这二位搭配,哪里是去伏妖啊,明明就是去教人家旱魃怎么做人,哦,不是,怎么做妖。
天帝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问候了玄凌上神是否需要点个小将随行。
众仙又是一阵腹诽,天帝这话问的,人家可是玄凌上神,又有凤凰相帮,哪里用得着……
他们还未腹诽完,只听得玄凌清冷的声音传来。
“可。”
凌霄殿上,仿佛有无数巴掌声音响起。
天帝又问他要点何人,众仙正鼓着胸脯捏紧拳头跃跃欲试之时,清冷尊贵的玄凌上神,点了越芳仙君座下的霜降仙子。
“听闻霜降仙子于水系术法颇有所成,可堪大用。”
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03
越芳仙君狠狠地揉了下太阳穴,叹出今日不知第几口长气,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我说霜降啊,”
地上那人眼泪巴巴地冲她望来。
“你看上神如此器重你,你不感激便算了,怎地还拒绝这差事呢?”
霜降抱着柱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君上有所不知,臣心里苦……心里苦哇……”
越芳仙君控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道:“本君晓得,不就是你错认他为夫君了嘛,这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且你自己不都说了,什么往事莫再提,散在风雨里。”
霜降打了个哭嗝,理直气壮道:“臣说的话您能信吗?臣说的话臣自己都不信。”
越芳仙君被噎了一下。
又听她振振有词道:“再说君上你自己也常说要戒掉赌博,清明做仙,可哪回推牌九,您不是第一个坐在位子上的?”
“呔!”越芳仙君呵斥一声。
“本君宠得你越发没边了。”
霜降无比熟练地下跪磕头,语气平平:“臣有罪,臣惶恐。”
尽管越芳仙君实在是没能看出她哪里惶恐,她还是秉着一颗体恤下属的心,亲切道:“霜降啊,你看本君呢,已将这差事应了下来,你若不去,本君也不好交差,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动用捆仙索,将你捆到玄凌上神洞府上去。”
霜降破罐子破摔道:“那君上便捆着一具尸体去吧。”
“你!”
越芳仙君气的站起身,背手走到霜降身前,踱步了几个来回,才躬身小声提点道:“你这迂脑壳,本君退休之期要到了,本属意与你,奈何你出身低微,若你在此次降妖之役中立下功劳,本君退位于你不就有了说辞?”
霜降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如何?”
越芳仙君挑眉问道。
霜降深埋着头,语气低落。
“臣资质驽钝,出身低微,怎配与玄凌上神比肩。”
“但!”她高昂起头,神采奕奕:“如臣这般爱岗敬业,干一行爱一行的优秀仙员,怎敢让君上失望?”
她高高一拱手:“请君上放心,臣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嗯。”
越芳仙君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此时,惊蛰仙子咋咋呼呼地推门而入,喘着粗气道:“君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越芳仙君大惊失色:“怎么了?难道是昨日说好的牌局又三缺一了?”
惊蛰磕磕巴巴道:“是是是是是……”
越芳仙君顿时生无可恋,叉腰指天大骂:“格老子的!”
“不是啊!”惊蛰总算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只听她急匆匆道:“是玄凌!玄凌上神来了,君上!他说他来找君上您讨人”
“啊!”
一声惊叫。
“格老子的!”
这句话,出自坐在地上的霜降之口。
惊蛰年纪尚小,不耻下问道:“君上,上神是向您讨什么人啊?”
“啊!我知道了!”
她近日看多了话本子,竟睁着双无辜的大眼,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是向您讨媳妇儿么?”
霜降:“……”
越芳仙君斥了她一句:“什么媳不媳妇儿的……”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嚷,一道清越的男声传来。
“什么通报?我与你家君上是故交,用不着这些虚礼。”
大门被推开,两名男子走了进来,俱让人眼前一亮。
说话那人五官明艳似要与明珠争辉,高鼻深目,每一笔都似工笔画师细细琢磨画就,夺目耀眼到了极致,正是那喜欢搔首弄姿的凤凰重明。
而站在他身侧的那人,便是玄凌了。
千年未见,玄凌依然绝代风华,俊得没边,他如初见那日,穿了一袭青色长衫,天底下再没人能把这青色穿的如此好看,就算站在绯衣如霞的凤凰身边也毫不逊色,五官虽不及重明精致,然而俊眼修眉,每一笔都似泼墨写意画,浅淡之处可见留白无限。
他微一颔首,冲越芳仙君礼貌问道:“敢问仙君,霜降仙子可在?”
越芳仙君哪里担得起他这一礼,慌得一把扯出了缩在她身后假装不存在的霜降,结巴道:“在在在呢,您要的媳妇儿……”
玄凌:“?????”
“不是!霜降仙子在这儿!”
霜降:“……”
越芳仙君觉得自己快把她老娘的脸都给丢尽了,连忙大掌一拍霜降的后脑勺。
“霜降,愣着作甚?还不快拜过……不是!还不快见过上神!”
霜降两眼无神地站起身,正要弯腰行上一礼,却被玄凌抬住了胳膊。
她疑惑地朝他看去。
玄凌垂了眼睫,遮去眸中神色,只道:“不必多礼。”
越芳仙君,重明上神,以及近处的惊蛰,远处悄摸摸躲着的立春、芒种那些小仙子都在看着他们。
霜降当即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
“我可是很尊敬上神您的!”
说完,她便不顾玄凌阻拦,本来只欲行个简单的礼,最后却硬是行了个三跪九拜的大礼。
玄凌:“……”
等霜降抹着汗从地上站起来,他便道:“事不宜迟,同你家仙君请辞,即刻启程吧。”
“是。”
霜降恭敬道。
越芳仙君眼泪汪汪,执着霜降的手嘱咐道:“降啊,此去一路小心,定要服侍好……不是!辅佐好上神啊!”
为了以免仙君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语,霜降连忙跟着玄凌、重明遛了。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越芳仙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唉呀妈呀,可算送走了,来来来!孩儿们!推牌九,推牌九哈。”
霜降:“……”
04
不去人间走一遭,霜降也不知大旱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那是纯粹的黄土地,被烈阳晒得皴裂,沟壑纵横,千里不见绿意。
繁花似锦的天界待久了,她也忘记了自己本身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眼前这炼狱似的人间,是她的故里。
可惜霜降虽修习的是水系术法,却没有化雨的本事,只能指尖凝出霜花化水,倒是能解渴,可毕竟杯水车薪,一个人一个人地救下去要救到何时,故此三人一到人间,就立即奔赴西北旱魃巢穴。
御风而行时,霜降道:“二位上神,稍后小仙来打头阵,上神在旁观看即可。”
玄凌还未说话,重明便第一个不同意了。
“那怎么行?”
霜降内心颇觉感动,没想到当初诸神学院里带着众仙欺负她的重明上神,如今竟晓得护一护她了。
然而重明的下一句话光速传来:“本上神怎么会让一个女的去打头阵?忒没面子了!”
霜降:“……”
看来狗改不了吃屎,这死凤凰依旧是当年那副眼高于顶的臭德行!
开玩笑!她可是要建功立业,从而升职加薪走上仙生巅峰的好不好!
为免重明真的为了他那面子干架的时候不让她上,甫一落地,霜降就握着兵器冲了上去。
她的兵器是一把水晶弓,箭矢则是靠灵力凝结而成的冰霜箭,她背着水晶弓一马当先的模样,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本事。
重明不想落于她身后,刚要追上去,却被玄凌伸手挡住。
“让她去。”
重明十分不解,皱眉道:“怎的?你不怕她……”
“有我在,”玄凌打断他道:“无妨。”
重明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降伏旱魃的过程十分顺利,先前就说了,旱魃这种东西,算不上十分厉害的妖邪,只是祸人了些,再就是相貌丑陋辣眼了些,凡人虽奈何不了他,像霜降这类仙子,拼上十分力气,还是能收了他的。
只是收尾的时候却出了些纰漏,霜降头一回收妖,过于大意,死而不僵的旱魃一声怒吼,一个火球直直冲她袭来。
她本属水,水火不相容,这火球以极快的速度冲她面门袭来,霜降似乎都能闻到自己头发传来的焦糊味。
她一颗心坠了下去,心道吾命休矣!
就在她紧闭双眸,预备被烤成肉干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急促的男声。
“花贝!”
是谁在唤她的旧名?九重天里人人都称她一声“霜降仙子”,她都快要忘记这远若前尘的名字了。
腰间被一截有力的手臂挽住,呆立在原地的她被揽进一方怀抱,鼻端似乎盈满草木清香,她正欲细究这味道为何如此熟悉,耳边就传来重明一声怒骂。
“玄凌,我□□@#4%%*&##*%!!!!!”
霜降从那方怀抱中探出头来,这一看,就折了她十年寿数。
“玄玄玄玄玄……玄凌上神!”
她慌忙挣脱开来,低下头作认错状:“小仙有罪!小仙该死!小仙……”
“无事。”
冷冰冰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她愣愣抬起头。
玄凌握了握掌心,绷着脸道:“你不必。”
“如此疏离。”
他顿了顿道。
霜降愣了。
耳边重明还在破口大骂:“受伤的是老子!你们还在眉来眼去!霜降!你还不来帮本上神把这什么邪火给浇灭!”
原来是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玄凌揽住霜降的同时,把身侧好好站着的重明给推了出去。
他推的十分巧妙,重明下意识张开翅膀抵挡火球,那火舌瞬间就侵上了他十分爱惜的华美羽毛。
且凤凰属火,旱魃吐的火球又不是寻常火球,他熄灭不了,只能靠霜降浇灭。
所以重明才气得骂娘。
霜降七手八脚地帮他熄灭火,拍了拍他翅膀上的黑灰,谄媚道:“还好还好,上神,骨架还在,就是黑了点儿,好在时下流行黑化病娇风,您这黑翅膀走出去也倍有面儿!”
重明收起翅膀,从鼻子里哼出口气。
“就凭这丑玩意儿,还敢伤了本上神的骨头?”
“是是是,”霜降赔笑:“那上神您是无事?”
“自然无事。”
霜降眉头舒展,放下心来。
“那小仙便放心了,如今这旱魃已除,任务圆满完成,我们便分道扬镳,各自去交差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玄凌突然握拳凑到唇边,咳了几声,还有意无意叱了重明一眼。
重明顿时心领神会,捂着胸口倒退一步。
“哎哟!”
“怎么了?”
霜降被吓了一跳。
“本上神觉得不太好。”
“可方才……不还说无事么?”
“方才是方才,”重明皱眉不耐道:“本上神现在有事了,定是邪祟侵体了。”
“啊,这个好办,”霜降安慰道:“上神莫慌,民间有个偏方,说黑狗血治邪祟有奇效,上神且等着,小仙这就给您逮一只来。”
重明一双凤眼顿时瞪得溜圆。
“什么!”
他嘴角抽搐:“你看这方圆千里都荒无人烟,怕是黑狗难寻。”
霜降殷勤道:“小仙可缩地千里。”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疯狂摆手。
霜降咬唇道:“若上神您真的觉得难受……那还有一个快速的方子,唔……相传童子尿也可以,就是不知二位上神,谁……”
她的目光从重明身上游移到一旁的玄凌身上,见玄凌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像是在笑,又好似不是在笑,总之吓人的很。
她连忙又将目光放在重明……脐下三寸之处。。
重明放下捂着胸口的手,面色如常,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本上神突然觉得好多了,我们走吧。”
霜降:“……”
05
旱魃已除,本应回去复命,但霜降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便想着游玩几日再回去。
她本想自己一人随便走走,却不料玄凌、重明二位上神竟也有游历人间的念头,三人一拍即合,携手共游尘世。
好吧,以上内容纯属她胡诌。
事实是重明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她,而玄凌隐隐约约没有拒绝甚至有几分纵容的意思,霜降一个底层小仙子,没有拒绝的权利,就算心底翻来覆去骂了重明七八百遍,面上依旧笑眯眯地点头应好。
三人游山玩水,倒也合拍,只是有时,霜降觉得玄凌这人有些奇怪。
他总是在看她。
不论她在做什么,总感觉有一股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抬头去看时,总能看到玄凌刻意地移开视线,起先她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可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很多次后,玄凌被她抓到在偷看,竟躲都不躲了,被她抓到了就大大方方地看,末了还露出一个风光霁月的笑来,直把霜降看得鼻管一热,险些血溅三尺。
这样一来,她就明白了玄凌的良苦用心。
玄凌上神,定是在监视她。
毕竟她曾经做出过错把人当做夫君的丑事,玄凌上神是在提防她,考验她,看她在美色当前,能否坐怀不乱。
有了这一层觉悟,霜降每日念上八百遍清心咒,对玄凌是恭敬有加,在天王老子前她都没那么孝顺。
就好比现在,玄凌又在考验她了。
霜降立即放下手上那一筷子红烧肉,恭敬道:“上神,您,要不吃点儿?”
重明扯着嘴角轻嗤:“既为仙身,就该辟谷,谁像你这个没出息的,成了仙还吃些凡间的……”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玄凌颇不给面子地夹了一筷子肉放入口中,尝完还赞上一句“好吃”。
重明:“……”
霜降顿时如觅知音:“是的吧?”
她眉间少了几分拘谨,玄凌不禁微笑道:“仙子喜欢红烧肉?”
“呃,也称不上喜欢,只是……”
霜降放下筷子。
“只是我飞升那一日,正夹着一筷子红烧肉,还未送入口,就灵魂出窍了,因此这红烧肉从此就成了小仙一块心病,不见着还好,要是见着了,定要尝一尝。”
玄凌饮了口茶,状作无意问道:“敢问仙子是如何飞升的?”
“说来惭愧,”霜降扼腕叹了一声。
“比不上二位上神出身不凡,小仙成仙,是撞了大运。”
“大运?”
“正是,小仙还是一介凡人的时候,有个嗜甜的毛病,一日歇业在家,糖瘾犯了,翻箱倒柜地找蜜果子,谁知还真让我找出一粒糖丸儿,小仙吞入肚之后,就升了天。”
她一对细长的柳叶眉拧得死紧,懊悔道:“说是撞了大运,小仙却宁愿不要这大运,只求与我家那口子白首偕老,说到底,都是我这嘴馋的臭毛病……”
念及往事,她也多了几分惆怅,絮絮叨叨地停不下来。
她没注意到的是,对面坐着的玄凌,面色发白,带着三分恍然,三分凄色,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一顿饭吃完,霜降起身去结账,却被重明拦下。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一介威武雄壮伟岸奇男子,怎会让女人请客。
然而拿到账单看到那让人肉痛的一串数字时,他怒了。
“怎的如此贵?”
天帝有令,天界众仙下凡时,不得使用障眼之法欺骗凡人,因此这顿饭资,需得是真金白银。
只是重明也没想到,一顿饭吃得他家底都要掏空。
店小二磕磕绊绊道:“客……客官,这……大旱,水米油盐贵啊。”
是了,虽然旱魃已除,下了一场泼天的大雨,但旱灾造成的物价飞涨,确是一时半会儿回落不了的。
霜降颇有眼色地道:“这……重明大人,这顿饭,就让小的来请吧?”
重明眉头一拧,下意识拒绝:“本……座怎会让你一个女人来请?”
霜降保持微笑,内心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您是要……”
“你借我。”重明道。
“好说好说。”
霜降掏出银子爽快付了账。
“我会还的。”重明别扭道。
“咳,小的哪能真的让大人还。”
“我真的会还!”
“既如此,小仙恭敬不如从命,”霜降迅速改口道:“那请问上神是哪一日还,小仙掐指一算,这月九旬是个好日子,不知上神作何想法?”
九旬?那不就是明日?
重明咳了一声:“太早了吧?”
霜降立即俯首道:“上神说的是,那不若二十?”
“可,既已借了,不若你再借一次,本上神方才见着一方砚台,成色极好。”
霜降神色为难:“这……上神,怕是不能。”
重明大怒:“借一次是借,借两次也是借,为何此刻不借了?”
“因为小仙……”霜降战战兢兢答道:“没有额度了呀……”
重明:“……”
06
在人间逗留的最后一日,重明回了天庭去筹款,而霜降去了她曾经人世的住所。
千年倏忽一过,人世早已沧海桑田了好几个来回,本以为找不到她的故居,却没想到那栋破房子依旧摇摇欲坠地伫立在那儿。
月夜清明,霜降扛了锄头往院子里那颗大槐树下一挖,不出意外地挖了坛子酒,随后携了这坛子酒往后山走去。
玄凌跟了上去,她余光瞥到,却没在意,随他去了。
走到一颗桃树底下,她靠着个小土包席地一坐。
玄凌一言不发地学她坐下。
半晌,问她:“这是何处?”
霜降抿了口酒,又洒了点在地上,醉眼朦胧道:“这是我那亡夫的衣冠冢。”
玄凌一怔,听她继续道:“我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他的尸骨,只能埋了他生前的衣物,他喜欢桃花,我便将他埋在这桃树底下,春来时桃花纷然如雨下,想来他会喜欢。”
玄凌欲言又止道:“若我说……”
“什么?”
“我有个朋友,她有一相知相许的人,可那人却因为一些事情,忘了过往,对她做了些……不好的事,若你是我那朋友,会原谅那人么?”
霜降答道:“那便要看不好的事是多不好了?”
玄凌想了想道:“他……在她被人欺负时袖手旁观,还……惹她被旁人笑话。”
“这样啊……”
霜降心想,上神这又是在考验她么?
上神的朋友被人如此对待,她要怎么回答?
她整了整衣袖,正色道:“那当然是不原谅!虽是忘了前尘往事,可骨子里的爱意应该是还在的啊,但那人竟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
霜降字句铿锵,满脸愤然道:“说明那人是虚情假意,上神的朋友当然不能原谅他!”
玄凌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好半晌,才低声道:“是这样的么?”
霜降等他的回答等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来了,勉力撑了撑千斤重的眼皮,含糊逢迎了句“就是这样。”
随后眼皮一阖,睡了过去。
睡梦中仿若被人放在了船上,摇摇晃晃地很是恼人,她烦得很,手一扬,不知搭在了什么上,这下倒是稳了,她便心满意足地睡沉了。
鼻尖盈来一股熟悉的青草香,她皱了皱鼻子,打起了秀气的鼾声。
阳光透过窗楹爬上人脸时,霜降醒了。
入目是木头房梁,她想起昨日明明是在外边睡了,想来应该是玄凌上神好心将她送回了屋内。
她起身整理了一番仪容,想去向玄凌道一声谢,奈何寻了半日,都没见着他。
她一边嘀咕,一边向屋内走去,却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
是玄凌的声音,霜降心道上神莫不是在院子里见着了什么邪物,正在降妖?
她加快脚步向内走去,见到院中景象,不由狠狠一愣。
那是个什么妖怪?
身躯庞大,形似老虎,背后却长着一双翅膀,玄凌上神手握神剑飘在半空,衣袍猎猎作响,容色泠然。
霜降祭出自己的冰霜箭,大喝一声:“上神,小仙来助你一臂之力!”
奇怪的是,玄凌竟好似没有听到她这一句大喊,随后画面一转,玄凌竟被凶兽所伤,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上神!”
霜降惊呼,正想去接住他的身体,然而画面又陡然一转,玄凌躺在了一袭床榻之上,身上还盖着蓝底碎花被子。
“这……是幻象?”
霜降喃喃自语道。
耳畔传来“吱吖”一道推门声响,她侧首看去,不禁呆立在当场。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看到另一个自己端着碗药汤推门而入,随后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来到床前,刚想舀一勺药喂给床上的人喝,那人却冷不丁睁开了眼。
“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娘子。”
霜降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另一个自己的回答重合在一起,她神情怔忪地说出了下一句。
“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乃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你费了我许多名贵药材,不如从了我?”
这不是幻象,这是玄凌,抑或者说是栀附宝的回忆。
他们二人,竟是同一人么?
霜降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却不料脚下虚空,她垂直往下栽去。
07
底下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
霜降落地之后,双手双脚立即被黏住,玄凌的记忆还在放着,借着那点幽光,霜降看清缚住自己的是一些透明粘液。
这整个洞穴都充斥着这古怪的粘液,犹如蚕丝一般,横七竖八,很是恶心。
霜降想催动仙力,祭出冰霜箭,却不料丹田一片凝滞,她催动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传来,她听到一道让人瘆得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洞穴内响起。
“别枉作挣扎了,中了本座的瘴气,你一介灵力低微的小仙,可别想还有什么力气。”
“你是谁?”
霜降厉声问道。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
一双黑黢黢不见眼白的大眼从交缠的粘液中探出来,把霜降恶心惨了。
渐渐地一张巨大的嘴也冒了出来,那大嘴一张一合,透明的粘液渗了出来。
只听得这怪物道:“本座乃金蟾法王,千年前还是你家院中天井里一只蟾蜍,上天佑我,玄凌那个傻子,因与穷奇相斗负伤失忆,流落凡间被你捡去,后来记忆恢复,却已对你情深不移,为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化去自己本颗仙元,想为你塑一仙根。”
与此同时,霜降也看到玄凌的记忆里,他苍白着脸,守在丹炉前输着灵力。
重明气得青筋暴起,拉住他道:“你疯了不成!那女人值得你如此?”
玄凌甩开他的手,只淡淡道:“你该称她一声嫂子。”
霜降泪流满面。
“仙丹炼好之后,他苦恼是该哄你吃下,还是该告诉你真相,犹豫不决之时,不料你却自己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只湿漉漉的触手从粘液之中伸出来,先是从霜降脸上划过,随后放在了丹田之处。
她感到自己腹中一阵剧痛,顿时惨叫出声。
金蟾法王道:“不过你只吃了半颗,就嫌味道奇怪放在了一旁,那半颗仙丹滚落在地,哈哈哈哈哈,你猜怎么着,竟滚到了本座洞府。”
“今日本座就将这另半颗仙丹吸入肚,也好去那九重天,当个逍遥神仙。”
丹田里运转着的那半颗仙丹逐渐被剥离体内,这过程十分痛苦,剜肉剔骨一般,霜降眼前一阵黑,额上冷汗涔涔,虚脱之际,见那回忆中的玄凌满脸透着傻气,自言自语道:“花贝,你可愿与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我愿……愿意的。”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句话。
“花贝!花贝!醒一醒!”
一阵阵急促的呼唤声传来,霜降睁开眼,玄凌一张神色焦急的脸映入眼帘。
“夫……夫君?”
“是我,我来了。”
他抱紧怀中的人,温热的侧脸贴上她的额头,教她知道这不是她死前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
玄凌祭起手中神剑,紧贴着她的额头道:“嘘,别说话,我先带你出去。”
“哈哈哈哈哈,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金蟾不知躲去了何处,只听到他古怪的声音响起,霜降本以为他奈何不了玄凌,却不知怎的,玄凌竟然也找不出他的位置,随手挥剑一砍,“轰隆”一声,洞穴坍塌了一半。
金蟾桀桀怪笑道:“上神,你真的要与本座相斗吗?哈哈哈哈哈哈……”
“那岂不是左右手互搏?要知道,我吃的那半颗仙元,可有着与你心意相通之效,你打我,岂不是打你自己?”
霜降这才明白他为何找不到金蟾的理由,她吞的这半颗仙元是塑她仙根,助她脱离□□凡胎,魂上九天,而金蟾吞的那半颗,则是将他半身灵力赠予她,与她神思相连,命运一体。
所以她飞升之后,体内灵力约等于无,而金蟾虽灵力充沛,却上不了九重天,所以此刻玄凌才找不到金蟾的位置。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金蟾就是他半个自己。
“哼!”
玄凌冷哼一声,就地画出一个法阵,将霜降圈在里面,随即左手祭起一轮光晕,右手执剑缓缓站起身。
“不是你的东西,就给我吐出来。”
话音落地,他一剑挥出。
“玄凌!”
坐在地上的霜降惊呼一声,他回身露出一个哄慰的笑。
“乖。”
霜降呆呆地,看见他肩头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夫君……”
她喉间一片凝涩。
重明赶到时,霜降正抱着玄凌呆坐在地上。
金蟾的洞穴彻底坍塌,阳光照进深不见底的洞窟,金蟾的尸体七零八落,一地的狼藉。
重明走过去,见玄凌躺在霜降的臂弯里,眼眸阖着,像是在浅眠,一身是血,脸上倒是干净,被太阳照着,肤色通透若细瓷,仿佛底下的青色血管都瞧得清。
“他怎么了?”
重明开口问道。
“死了。”
霜降表情木然地答道。
她像是不会眨眼了,过了许久,才轻轻眨了下眼,泪珠断了线地坠了下来。
“死凤凰,他死了……”
她带着哭腔道。
08
玄凌死前,把那拼命抢来的半颗仙元给了她。
他看着她吞下那半颗仙元,才安心道:“娘……娘子,为夫不是故意对你那么坏,只是那日我回到家中,见你倒在地上,魂魄不见了,凤凰以为是你故意盗药,怕我伤心,骗我喝下忘情之水,我失了记忆,故以那么……那么对你。”
霜降痛哭出声:“我晓得……我晓得的……”
玄凌刮去她的眼泪。
“莫哭,这千年,害你受委屈了,还望你不要记……记恨我。”
霜降握住他的手拼命摇头。
“我还有件事,要告……告……”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咽了气。
霜降的眼泪掉的越发凶,重明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的眼泪,连忙道:“你别哭了,玄凌他……”
霜降抽抽噎噎道:“我夫君死了,我哭一哭怎么了,怎么了?”
“哇”地一声,她嚎啕大哭起来。
重明头疼不已,上前踢了玄凌一脚,不耐烦道:“喂!你还要装到何时?再装下去,我看你家娘子的眼泪都要将这洞穴填满了。”
闭眼的那人倏地睁开眼睛,唇间染着坏笑。
霜降眼睛发直,呆若木鸡道:“诈尸啊。”
玄凌捧着她的脸,冲她眨了眨眼。
“乖,离诈尸还早着呢。”
重明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响在耳际,说他是生长在天地之初的一棵扶桑巨树,神灵生生不息,最擅永生之道,上古天劫都劈不死他,哪能轻易地被一只蟾蜍弄死。
霜降的神思渐远,忽地想起很久远的前尘。
那一日,他也是这般睁开一双清灵的眼眸。
她恬不知耻地说:“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乃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你费了我许多名贵药材,不如从了我?”
他眨了眨眼,愣了好半晌,才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你似星辰更新,第 40 章 霜降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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