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烟火在天都城上空炸响,即使李愿站在书房外,也能看见那些绚烂的彩光。
子时后送走了焕儿,李愿仰头望着远处的烟火,无端觉得四周太安静了些。总觉得此时应当有些什么声音,可是又想不起来。总觉得今年的除夕缺了些东西,可它分明与往年一模一样。
算了,不想了,回房就寝吧。李愿最后看了一眼烟火,转身向寝室走去。
进了寝室,李愿先是一愣,随即将小凌等侍女遣出,走到圆椅上坐下。
李愿倒了一杯水,轻呷一口。“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你凭什么截了本宫写给小鱼儿的信?!”一抹身影自黑暗中闪出,竟是李意。
李愿食指轻轻敲着杯壁,“万一你们密谋些什么东西,本宫不得不防。”
“呵!”李意猛一拍桌子,“你说这话自己都不心虚么?!本宫与她能密谋什么?怎么把你灌醉?”
李愿抬眼一扫,又低头饮茶,“那便只有你自己知晓了。”
“你分明无理取闹,你自己不写还不准本宫写吗?无冤无仇无关权财的,你凭什么截了本宫的信?!”
任李意又蹦又跳,李愿仍旧一派淡定,“本宫只是代为保管。”
“我信你个鬼!代为保管你倒是把信发出去啊!”
“看来本宫阻止你们往来并无不妥,听听你被她带歪成什么样子。”
李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带歪本宫的罪魁祸首是谁,姐姐心里没数吗?本宫头脑不及姐姐,可想不出那么多的玩法!”
李愿放下杯子,直视李意的眼睛,“你深夜出宫,就为了与本宫吵架?”
“当然不是!”李意伸手,“将信还给本宫!”
“书房暗格,自取不送。”
“你故意的是吧?!本宫要信送到小鱼儿手上!”
“那不行。”李愿又去倒水喝。
李意突然软了语气,揪着李愿的衣袖好一通摇,“姐姐,好姐~姐~~,你就帮我把信送出去嘛~~小鱼儿这么久不回京城,万一她将我忘了可怎么办啊?我还想喝她酿的酒呢~~姐~姐~~”
“三月春祭,她便回来了。”水肯定是喝不下去了,李愿只能坐着任李意“摆弄”。
“还得两三个月呢,姐~姐~~”
“好了!只许送一封,你自己好好斟酌。”终于是被摇烦了,李愿妥协道。
最后,李愿捏着那一封厚得离谱的信,死咬着牙,硬咽下了满肚子的脏话。
“姐姐自己说的一封,本宫可没有违规喏。”见李愿气得说不出话,李意笑得更放肆了,“那姐姐安寝,本宫还有事,先走啦~”
“站住!你还想干什么?!”
“依稀记得小鱼儿在院子里还埋了几坛酒,本宫去找找。”要不怎么说这两姐妹像,连笑起来的狐狸样都那么相似。
李愿喘了三息,看着李意,笑得十分危险。
突然,李愿“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大喊:“来人!有刺客!”
一瞬间,四周满是“哒哒哒”的轻功掠过屋顶的声音。
“喂?!”李意大惊,“你至于吗?!小鱼儿都没说不同意!”
脚步声越来越大了,李愿的嘴角也愈发高扬,李意又骂了一声,破门而出。
就三息,不能再多了,李愿寝室周围起码围了数百暗卫,还有披坚执锐的府兵!李意被层层包围了。
一刻钟后。
李意十分乖巧地抬头看着子离,“子离姐姐,商量商量,本宫自己走。”
子离(不为所动):“三殿下,您别为难臣了,殿下说了要臣亲自送您回宫。”
李意使劲扭了扭,“那你给本宫松开。”
“也不行,殿下说了,要到宫门前才能解开。”子离瞥见绳子好像松了一点,伸手将它拉紧了。
“李愿!你给本宫等着!”
子离眨了眨眼,给五花大绑的三殿下嘴里,又塞了一团丝布。一辆马车慢吞吞地向皇宫行进。
寝殿里,李愿摸了摸耳朵,心满意足地上床就寝。这一觉,李愿睡得很踏实。
天辰对官员是比较友好的,正月休假会一直休到元宵之后。李灿李炳虽说在京城,但大过年的,父皇最忌有人在这段时间闹事,所以三方都不约而同地休战,趁年节稍稍放松一些。
能不为那些事烦心,李愿心情自然好了不少,每日与小太子下下棋,或者去陈羽书房看看书,难得的惬意。
李愿的好心情持续到正月初六。
从除夕到初四,整整五天陈羽都没有出寝殿一步?!看着五份一模一样的奏报,李愿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暗卫已经被陈羽调包了。
好在初五陈羽终于出现,但是上街买了五千株桃树?李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本宫该不是在做梦?掐一掐也会疼啊,为什么?那就是陈羽在做梦?
“……二人携树至南山,羽更短褐,撅土植树,巳至酉,植五百。……”
陈羽是想自己种一片桃林吗?五千株桃树的桃林,会比御花园的那片好看很多吧?
初八,李愿知道了那片桃林的对陈羽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因为陈羽哭了,为了一株被砍断的树苗。
那片树林有什么重要的,她要那般上心呢?初九看到的密报似乎“回答了”李愿的问题。那个叫陈森、陈愿林的孩子。
陈羽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儿子,是意外还是为了避开她的监视而故意设计?
若是意外,未免有些太巧合了:那两个贼人既是惯犯,怎会不懂小心谨慎?在面对未知的环境时,怎会那般轻举妄动、直接在不知其主为何人的情况下将树苗砍了?难道真只是那两个贼人太蠢?
若是故意设计,那这孩子与陈羽又是什么关系,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也要将他上了族谱收为义子?要知道,若无亲子,养子是有继承权的,而明王,是唯一世袭罔替的实权亲王,何况陈羽现在的权势几乎等于裂土封疆。陈羽此举岂不是将她所有的权柄,留给一个外人?
总不可能是陈羽自己的孩子,只见她欺压别人,还能被何人欺压了去?女子总不能让女子怀孕吧?那陈羽那样极怕麻烦的性子,为何要收养一个无亲无故的孩子?
难道是…陈羽看上了陈愿林他娘,想携子抢人?当真如此也不必这样麻烦吧?陈羽在她自己的封地上不是为所欲为?人都杀了多少了,会不敢抢一个妇人?
还是陈羽顾着那妇人的意愿,与她达成了某种协议?那得是怎样一个女子…
李愿盯着那份密报看了许久,待她缓过神来时才恍然惊觉,她方才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女子该是何等的美貌,能勾得陈羽起了那样的色心。
“本宫何时这般龌蹉了,或许她只是一时发了善心罢了……”显然,李愿这说辞说服不了自己。
“姐姐在嘀咕什么呢?”李意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幽幽地飘到李愿身后。
李愿闷闷一叹,仍旧是方才思考时的姿态,冷声道:“你下次再这般放肆,本宫便将暗道封了。”
“别呀,姐姐~”李意缠身上去百转千回地撒娇,“我还想随时来串门呢~”
然而李愿并不吃这套,“是皇宫的门被堵了,还是我长公主府的门被烧了?”
李意揪着李愿的衣袖轻晃,“我不想走正门嘛,多走许多路呢…”
李愿无情地将李意的爪子打掉,“我天辰的三殿下何时买不起车马了?”
“昂~~姐~姐~~~你不要这样子嘛~~”李意扭着身子,几乎瘫倒在李愿身上。
李愿一抖,声音扬了不少,“好好说话!站好!”
“姐姐你变了,小时候你分明很喜欢我这样的…”李意嘟嘴站着,十分委屈。
李愿喘了几息平复心情,冷声道:“本宫若是没见你那心狠手辣的一面,倒还真会信你。”
“我是为了你。”
“本宫自有…”
“好了好了,好几年了,你说不烦本宫都听烦了,”李意挥手打断这一旦开始就没有尽头的争辩,“本宫今日不与争辩这个。”
“那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姐姐在忙什么呀,”李意直接绕过李愿向密报看去,“姐姐又在看哪里的密报?”
李意伸手想去拿,却被李愿更快一步拿走了。
李意愣愣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眼底当真流出了伤心,“姐姐,你现在连密报,也不让本宫看了吗?”
李愿脸上有些僵硬,捏着密报不知该如何处置,“北境来的。”声音干巴巴的。
“小鱼儿前天干了什么?”李意将手收回,示意她不打算看了。
李愿将捏得有些皱巴的纸放在桌上,“……生了个孩子。”
“什么?!”李意直接炸了,冲上前一把揪住李愿的衣领,“哪个畜牲敢动她?!”
李愿淡定地拍了拍李意的手,“放开。”
李意哼了一声,把李愿推开,“你骗我。”
李愿理了理衣领,淡定道:“本宫骗你做甚,她亲自带着那孩子去上的族谱,名森,字愿林。”
“首先,小鱼儿不可能有孕,其次,你不会让小鱼儿有孕,还教她生了下来。”
“她如今是明王,锋芒之盛连本宫都须避之,她想如何本宫还能管的住吗?且,你这第一条就不真,她若是遇上了心悦的男子,怀了那人的子嗣又有何不可能?”
李意幽幽地盯着李愿,“因为小鱼儿喜欢的,是女子。”
李愿勾唇,“本宫总不能凭空捏造一个孩子来诓你。”
“孩子确实有,但不是小鱼儿所生。”李意已然冷静下来,自然想通了。如果陈羽真的生了个崽,她这姐姐绝对不是这个反应,说不定都会游说她去北境,将陈羽的孩子抢来当人质。
“不是她所生,那孩子又从何而来?”
“本宫就说,从小到大心黑的都是你,本宫向来不是你的对手。”趁李愿不备,李意又眼疾手快地将密报拿走看了。
李愿笑而不语。
李意几乎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密报上的信息,唯独看到桃林和愿林两个词时猛地一顿。
愿林,陈愿林。小鱼儿,看来姐姐是读不懂你这“深”意了。
短短一份密报李意看得尤其久。
李意看完始末后眼神一闪,狠狠哼了一声,闷闷道:“不就呛你两句吗?至于如此吓我?”
李愿微微靠在椅子上,懒散道:“许久不见,你似乎忘了何为尊长,本宫身为长姐,自当管教一番。”
李意一瞪,小小声嘀咕:“也没见你这长姐给什么好处,尽是管教…”
李愿眉毛一扬,“既然没有好处,这些年本宫借与宣安殿的银子,是否应当结算了?”
李意理歪气壮道:“说话讲证据,本宫何时借你的银两了?”
“你若想知道,本宫可以一笔一笔算与你听。”
李意抱手一哼,“你可有借条?”
李愿眼神飘向李意的爪子,“本宫不介意现场补上。”
李意一惊,连忙把爪子缩回去,“本宫告诉你喔,本宫会跑的,还会喊的,外面可都是人。”
李愿笑得明媚,“你是不是忘了,只要本宫愿意,这书房是绝音的。”
“你敢!本宫以后都不告诉你宫中的消息了!”
李愿敛了玩笑,严肃道:“宫中又有什么动静了?”
“五千两。”
“一百两。”
“一万两。”
“来人!”
“停!一千两。”
“成交。”李愿坐直身子,洗耳恭听。
“张平张耀两兄弟已然连着入宫三日了,日日早入晚出,且都去的太极宫,出宫时步态都十分虚浮,”太极宫,皇帝的寝殿,“而且父皇似乎有意再给二人升官。”
李愿听了眉头紧锁,明显在压抑着情绪,“父皇究竟在想什么?短短三个月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已然从籍籍无名之辈升做了一部员外郎,父皇还想如何升?!父皇当真不怕…”一国之君有点小癖好无伤大雅,可若是这癖好波及了朝堂,那就是天大的问题了。那两兄弟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原就是一个末流世家游手好闲的纨绔,前些日子选妃,他们的姐姐被李洪看中,当夜便临幸了,破格封了良嫔。此后李洪几乎夜夜传她侍寝,恨得其余妃嫔牙根痒痒。不久之后那女子就向李洪举荐了她这两个生得柔美至极的弟弟。
然后,这两兄弟就像踩火箭似的升官,他们那些族亲也都个个加官进爵,好不风光。甚至有人传言张家如此盛宠,保不齐会变成下一个陈家。
谈及正事李意没了方才的玩闹,脸色亦是严肃,“若是母后在就好了,她定然不会让父皇如此胡闹。”
“父皇也不管言官的弹劾?”若是张家是李思李恩的人也就还好,可他显然不是,张家是李洪亲自扶植的超脱三方之外的势力。难道是她们近日斗得狠了,惹得父皇不悦,才扶植了张家来与她们制衡?
“不管,”李意无奈摇头,“言官屡屡弹劾他们嚣张跋扈、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父皇都置若罔闻。”
“荒唐!已然连累百姓,父皇竟还听之任之吗?!”如此纵容奸佞的,还是她印象中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皇吗?
李意扶着李愿肩头让她安心一些,“我让阿煊在后面跟着他们了,他们在明面上为非作歹能叫他拦下。”
“煊弟…”李愿又摇头,“还是让他藏好吧,他不要掺和。”
“这倒无甚大事,总归在旁人看来阿煊就是那样一个纨绔。实在不行,让阿煊装成误伤,直接在大街上将二人杀了便是。”
“那煊弟岂不危险?不妥。”
“那就放任那二人霍乱朝纲吗?”
“不至于,他们如今最多算作幸臣,且看后面父皇如何处置,若当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一番纠结之后,李愿的眼神满是坚毅,“那就请父皇退位让贤。”
李意有些吓到了,“总不至于这么严重…”
“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要不,让小鱼儿回来处理?”
那个混世魔王?李愿愣了一秒,否了这个提议,“请她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送走了。”
“那就不要让她走了嘛。”
“她还是先在北境,待真到了那一步…再请她回来。”带着她那无人能敌的军队。
“你将她留做后手?”李意彻底被李愿的死志惊着了,“如此,我们岂不是联合陈家,推翻了…”自家的江山。届时陈家大权在握,改朝换代当真就是一念之间,没人知道那样的动荡之下会发生什么,即使她对陈羽再有信心。
“还未那般山穷水尽,”李愿打断李意的话,“此事暂且不议了。”
………
太极宫,密室。
外面的靡靡之音飘入二人耳中,许柔面色十分黑沉。
“你布这样大一个局,就为了证明你对她的纵容?”
李洪捋了捋山羊须,道:“还想看看他能为愿儿做到哪一步。”
“你吃相未免太难看。”
“时不我待。他命该如此,为何不能为我所用,造福万民?”
“你会遗臭万年。”
“朕不在乎。”
“………”
“………”
密室里谜语似的对话似乎不会停息,就如外面黄袍男子的动作,以及两个男子的嘤咛。
时间飞逝,北境有条不紊地飞速发展着,出海的船队竟然超额完成任务,赶在春尽前带着满满一船粮食种子回到了北境;军区建设步入正轨,凡是入了伍的,都可以将亲属接到军区里的附城去,由政府根据他们各自的特长指导他们进行创收。就连家在天辰各地的征北军,陈羽都把他们的家属接到了北境。
而天都,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圣宠愈重,官职也更上一层楼,到了一部侍郎,爵至二品侯。二月底,宫中传出良嫔有喜,且极可能是个皇子。李洪欣喜异常,一下朝就往良嫔那跑,连政务都在那里处理了。于是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愈发猖狂,甚至连周度许柔都不甚放在眼里。
李愿、李思、李恩接到消息,不约而同地暂歇了对对方的攻势,将主要矛头对向了张氏一族。
春祭三年一次,设在春耕之后,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春祭设在三月初九,各藩王及封疆大吏三月初一启程入京,准备斋戒等事宜。
不过陈羽属于异类,知道运气这么好逮上了三年一度的春祭,哪里管它什么三月初一启程,她直接提前五天出发,压着三月初一子时正的时间点,拿明王王令砸开了天都城门。
去看看李愿那个不听话的是不是又在熬夜!陈羽眼珠子一丢溜,把怀里的娃扔给冉睿,向长公主府飞去。
陈愿林(熟练得让人心疼地扒拉着冉睿):“冉睿,父王去干什么?”
冉睿:“主人可能是困了,赶着去睡觉。”
“可是我也困了。”
“属下这就带小公子去休息。”肯定是不能把小公子带到那个把主人当重犯监视的长公主那里去的,冉睿于是牵着马去找客栈。
长公主府
为了不惊扰到那些比狗还警觉的暗卫,陈羽从小院的狗洞潜入,顺便去换了一套夜行衣,偷偷摸摸地向李愿的书房溜去。
果然是个不听话的。看着书房亮堂的灯,陈羽已经打好了几万字等下数落李愿的腹稿。
悄咪咪揭开一条窗缝,陈羽左右看了看,飞身潜了进去。
“你做甚如此不喜走寻常路?本宫的府门便这般不入你眼?”陈羽刚落地就听到李愿清冷的声音。
轰!陈羽只觉得脑袋一炸,仿佛起了链式反应,甚至忘了被李愿“发现”的窘迫。
无人应答,李愿似乎不悦,“怎么,难道本宫说错了不成?”
陈羽机械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艹,我好像摸到了一片青青草原!
“李愿!”陈羽“嗷”了一声直接飞到李愿面前,狠狠一拳向书案砸去。
李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驸…”“你竟敢背着我偷人?!”陈羽怒不可遏,半个身子趴到书案上大吼,“说!那个畜牲是谁?!”
“驸马息怒,这是误会…”李愿向后一仰,无端生出几分心虚。
陈羽死死瞪着李愿,等她的解释。
“长安时常这般深夜潜入书房,本宫方才将你误认为她了。”
陈羽一愣,随即一脸震惊,“你跟她偷情?!”李意!我把你当兄弟,你撬我墙角?!
李愿:………公主打死驸马判几年?
“你觉得可能吗?”
“那她干嘛有门不走要大半夜潜入书房?!”
“本宫也很想知道。”
“你真的没背着我偷人?”
“………”什么叫背着你偷人…
“问你呢!”
“没有…”
“哼…”陈羽站直了,“姑且信你。”
李愿也坐直身子,“驸马问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本宫了?”
“哼嗯…”
“驸马此时,不应该在北境吗?”
陈羽脖子一梗,“不是春祭吗?我还不能回来了?”
“本宫怎么记得诏书上写的是三月初一启程?”
“现在过了十二点了,已经是三月初一了。”
“驸马是想说,驸马一刻钟前方才启程,现在便到了?”
陈羽终究是炸毛了,“我回都回来了,你难道还叫我再回去嘛?!”
“还有!你也知道现在十二点过了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熬夜,你不知道听的嘛?!”
李愿眼神一闪,有些心虚,“本宫这便要去歇息了,驸马车马劳顿,也去沐浴休息吧。”
“你猜我信不信?”
“你有甚不信的…啊!你做什么?!”李愿突然尖叫一声,陈羽竟然胆大包天,把她抱起来了!
“你肯定是不会听话的,那我只好采取强制措施咯。”
李愿空踢了两脚,喝道:“放肆!还不快将本宫放下?!”
“别动!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乖乖睡觉我就给你。”
“什么礼物?”
“不告诉你。”
“那你便将本宫放下!”
“我不。”
长公主殿下挣扎未果,便随她去了。本宫是乏了,不是稀罕她的什么礼物,被抱出门时,李愿如是想到。
“哼。”二人出去了,空空的书房突然响起了哼声,紧接着是渐渐消散的脚步声。
陈羽直接一步到位把李愿放到了床边,伸手企图去脱(扒)她的衣服。
“住手!”李愿赶紧护住身前,“驸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别嘛,我现在很精神的。”
“这等小事,本宫自己可以。”
“那你让我抱一下。”
“嗯?”李愿抬头,只一愣,便被陈羽抱了个满怀。
“我好想你…”陈羽埋头在李愿脖颈处贪婪地吸着,手臂渐渐收紧。
“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不知抱了多久,陈羽闷闷问道。
李愿眼神一闪,“自然是有的。”
“哼,还算你有良心,”陈羽放开李愿,退了一步,“那你好好休息吧,晚安。”说罢陈羽转身走了。
“驸马安寝……”李愿小声答了一句,坐下时觉得脸上烫得不太正常。
小院
陈羽没有惊动那两个“留守儿童”,自己摸到了寝室。
“主人。”冉睿轻飘飘地落到外室。
“愿林呢?”陈羽拿着衣服准备去洗澡。
“回主人,属下将小公子安置在客栈,着人小心看护了。”
“嗯,干得好,去休息吧。”
“是。”
陈羽去洗澡了,冉睿抱着剑,躺在横梁上休息。
第二天,辰时,小院。
小兰进寝室打扫时看见呼呼大睡的陈羽吓得尖叫,陈羽被尖叫吓了一跳,嚎了一声,冉睿以为出了意外,从横梁上落下来把小兰撂倒,小兰又吓得尖叫。
“停停停!冉睿,先放开!她是小院的侍女。”陈羽觉得头大,满肚子起床气撒不出去。
“是。”冉睿面无表情地将小兰扶起。
小兰惊魂未定,胆战问道:“爷…您回来怎地不提前说一声…”
“忘了。”
显然这位爷不想回答,小兰自觉下去准备洗漱物什了。
洗漱后陈羽去厨房找吃的,突然觉得少了个人。
“小兰,小黑子哪去了?”
“小黑子他…”“本宫遣他去东宫,做焕儿的随侍了。”
“什么?!”陈羽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李愿,“你把他阉了?!”
“他做错了什么你要阉了他?!”陈羽好心疼,那么可爱有灵性的小黑子,她就一个没看住,竟然就被阉成了太监。
李愿无奈,这家伙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得这么蠢了?
“本宫没有宫了他,只是将他调去做焕儿的小厮了。”
“喔,你吓死我了……”陈羽拍了拍胸口,突然惊觉什么,“不对!你把小黑子抢走了那我的小院怎么办?!”
“本宫会再调遣几名丫鬟过来。”
“哼嗯…行吧。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嘛?”
李愿左右一转眼,挥退了下人,道:“本宫来探望探望驸马。”
陈羽眼睛一转,“哼,我信你个鬼喔,你肯定是来拿礼物的对吧?”
李愿眼神向上一飘,“本宫可没说。”
“是就是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那不知驸马的礼物究竟是何物?”
“在外面呢。”
陈羽引着李愿到了外面,只见外面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大的那个看上去十分沉重。
“此为何物?”首先排除陈羽抬了整整一箱银子。
“发电机。”
“嗯?”
两个时辰后,陈羽从梯子上下来,站到了开关边上。
“劳烦殿下把窗帘拉上。”
李愿满眼疑惑,走到窗边将帘子挨个拉下,不一会整个书房便陷入黑暗,几乎看不见人。
“驸马究竟想做什么?”
“三,二,一…”“哒”轻轻一声之后,书房亮如白昼。
李愿一惊,适应之后第一反应是去看窗帘。确定光源不是外面的阳光后,李愿满眼新奇地看向横梁上挂着的那颗明亮的东西。
“此为何物?”
“电灯。”陈大猫甩着尾巴踱步过来,骄傲道,“虽然我不太同意你熬夜工作,但是呢,还是得保护保护你的眼睛的。”
“多谢驸马。”
“不客气。”
“叩叩。”李愿正在想着怎么送客,就传来了敲门声。
“主人。”是冉睿。
陈羽看了李愿一眼,李愿点头之后她才开口,“进。”
“什么事?”陈羽隐隐猜到内容,迎了两步和李愿拉开一些距离。
冉睿隐晦地瞄了李愿一眼,附耳低声道:“小公子找您。”
陈羽向后一瞄,“我知道了。”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嗷,拜拜。”说完陈羽急匆匆地走了。
“驸马慢走。”李愿望着陈羽的背影,眼神微沉,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父王!”陈愿林扑到陈羽怀里,小小声啜泣,“父王…你跑哪里去惹…”
“愿林乖,父王这不是来了吗?”陈羽一边安抚着陈愿林,一边思考该把他寄托在哪里。肯定不能带回小院,爱李愿是一回事,知道李愿是什么德性又是另一回事。愿林小崽子进了长公主府肯定就回不去了。
思量再三,陈羽拎着陈愿林往镇国公府走去,正好撞见两个准备出门的人。
“阿娘,阿爹?!”陈羽震惊地看着陈丘,他怎么在这?“阿爹你也提前溜回来了?”
“不啊,我年节回来了就没走。你怎么在这?”
“我提前回来了,昨晚到的。”
“我不觉得你这么有良心,一回来就来看望你老娘。”许柔翻了个白眼,说道。
“嘿嘿,”陈羽笑得像奸商,“也不能这么说,我确实是来送温暖的。”
听见“温暖”二字许柔瞬间警惕起来,“什么温暖?又是一杯热水骗走老娘几千两银子?”
艹!陈羽脸上笑嘻嘻,心里把原主骂了千百遍。
“不是,怎么可能呢?”陈羽三两步跑上阶梯,把扒拉在她身后的陈愿林揪出来。
“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了个大胖孙子。”
“父王,我不胖…”陈愿林蹬了蹬,表示不服。
二人大惊,不约而同地看向陈羽的眼睛,看它还是黑亮如初才松了口气,道:“你哪捡了个孩子?”
“当然是北境捡的啊,长得还行吧?圆圆润润、白白胖胖的,”陈羽一手拎着陈愿林命运的后脖颈,一手捏着陈愿林Q弹的小脸蛋,向陈丘许柔展示这白给的孙子的质量,“而且这娃敦实,”陈羽又把魔爪伸向了陈愿林的小肚子,“看看这圆润的,抗饿。”
末了,陈羽叉着陈愿林的胳肢窝,让他直面已经看傻了的二人,“来,愿林,叫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陈愿林放弃挣扎了,他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一个皮球父王?
陈丘显然不想当接盘侠,他现在只想去找香香软软的小娘子,“你为什么自己不带?”
“我这情况你们也知道,所以这娃你们帮我照顾几天,没问题吧?”
说完陈羽都不带等他们回答的,直接把陈愿林塞到许柔怀里。
“愿林,这些天你就先跟着祖父祖母,父王会经常来看你的。”
说完陈羽脚底抹油直接飞了,都不给二人开口拒绝的机会。
许柔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奶香四溢的小团子,陈愿林眨巴眨巴眼睛,发动被动技,伸出小爪子抓住了饭票。
许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森,字愿林。”
“祖母,我饿…”陈愿林的小爪爪轻轻挠了挠。
许柔愣了三息,把目光转向陈丘,的身前,“阿丘,你有奶吗?”
陈丘:…………mmp
最后,二人决定不能因为皮儿子突然送来的看上去也老实不到哪里去的大胖孙子而耽搁了去醉欢阁看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但是明晃晃抱着个娃去逛花楼又有损形象,所以二人经过讨论,拿了一个布袋把陈愿林打包,由陈丘拎着去醉欢阁。
醉欢阁,大包厢。
醉欢阁的招牌大包厢就一个字:豪横,可以直接在房间里摆一个戏台唱戏的那种豪横。
二人坐下,老板娘轻车熟路地帮他们安排好捏肩.捶腿.倒酒.喂菜.被rua以及唱曲儿献舞的小娘子后正准备退下,却被陈丘身边那个会动的布袋吓了一跳。
陈愿林从布袋里爬出来,奶声奶气道:“祖父,我饿…”
“爷,这是…”
陈丘转头一看,脸色有些僵硬。把这家伙忘了。
“给他准备些点心,找个细心的喂他吃。”
“是…”能叫这位“祖父”、还能现在出现在这的,八成就是那位的儿子了,老板娘更不敢怠慢,挑了个脸蛋身段嗓子性子样样都好还干净的小娘子去伺候陈愿林吃点心。
床上,陈愿林揉了揉吃得溜溜圆的小肚子,打了个嗝。
“小公子可饱了?”小娘子放下筷子,拿了一方丝帕帮陈愿林擦拭嘴角。
“嗝,饱了…”陈愿林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清香。
他花了三秒意识到这股清香来自眼前这个非常顺眼的姐姐,然后,陈愿林无师自通地起身,把她扑倒了。
奈何陈愿林太矮,扑倒了只能占人家一半,结果就是明明是陈愿林把人家扑倒,看起来却像孩子趴在妈妈身上。
不过陈愿林表示这不重要,这个小姐姐真的好香好软,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软的人?原先以为父王已经够软了,没想到有人能比父王更软。
“小公子?”小娘子此时有些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第一个客人,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真-三岁小儿。
“你好香好软喔,”陈愿林伸出小爪子戳了戳,“比父王还软。”
“……”小公子,您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陈愿林把小脑袋埋在小娘子脖子边狠狠一吸,然后,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嗯…”条件反射地,小娘子呻'吟出了声。
?,!!!陈愿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抱着小娘子又亲又咬,玩得不亦乐乎。
下午,陈羽喝着事后茶,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那只小崽子,于是暂别了时夜,出去找儿子。
几经辗转,陈羽站在了那个豪横的包厢里。看着二人这么大的阵仗,陈羽表示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阿爹阿娘,我儿子呢?”陈羽硬生生把那个躁动的家伙摁下去,扯回粘在小娘子身上的眼神。
“在床上。”陈丘一个眼神都没给这皮儿子。
站在床边,陈羽觉得她需要用一辈子去治愈这一眼。
她看见了什么?她的皮儿子趴在一个小娘子身上,在…
那小娘子已经生无可恋了,平平地躺在床上任君采颉。显然,深受震撼的不止陈羽一个。
陈羽深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把陈愿林抓走了。
便宜老爹老娘都不靠谱,那还能把这小皮皮送到哪去呢?
陈大皮拎着陈小皮的腰带,走在街上思考。
突然,陈羽灵光一闪,带着嘴角的邪笑,陈羽敲开了禁卫军营的大门。
陈肆见到陈羽先是一愣,随即抱拳跪地,“臣陈肆参见少主!”
“不必多礼。”陈羽把陈肆扶起来。
“阿肆。”陈羽笑眯眯。
“臣在。”莫名有点慌…
“你要孩子不要?”
“嗯?”然后,陈肆怀里就多了一个奶团子,再抬头,哪里还有少主的影子?
然后,整个禁卫军都在传,说大统领身上长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孩子,平日冰冻三尺、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大统领坐得板板正正一动不敢动,任由那孩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树荫下,陈愿林站在陈肆腿上,伸出小拳拳锤了锤陈肆身上的铁甲。
疼……“呜…你身上怎么这么硬?”陈愿林委屈,不靠谱的臭父王,抢走他香香软软的小姐姐,换了一个这么硬的男人。
不过这个硬硬的男人身上也挺好玩的,很好爬。陈愿林小朋友很快忘记了小姐姐被抢走的悲伤,开始攀登这座名为陈阿肆的大山。
爬到上面,陈愿林站在陈肆腰上的抱兽上,两只小手手扶在陈肆脸侧。
陈愿林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越来越近,陈肆肉眼可见的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在离陈肆十几公分的地方陈愿林突然停住了,一大一小两只对视了一会,陈愿林嘟着嘴爬到了陈肆后面,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
“这人怎么这么丑,还扎手…”
听得一清二楚的陈大统领:嗯?!小少主,您礼貌嘛?
把娃交给阿肆应该稳妥多了,陈羽一身轻松地回去继续干活了。然而,当她晚上吃饱喝足下楼准备回去睡觉,却无意中在隔壁包厢看见自家皮儿子扒拉着一个小娘子在啃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
“我不是让你帮我看儿子吗?你就是这么看的?!”陈羽终究是没忍住,揪着陈肆的衣领喝问。
“少主息怒,是小少主哭着要找父王,臣哄不住,便带他来了,谁料小公子一见这些姑娘,便…不过少主大可放心,臣问了,小少主抱着的姑娘是干净的,小少主可以放心享用…”尚不知事态严重的陈大统领试图解释。
然后陈羽意料之中地炸了,“享用个鬼!他才多大,享用?!他立得起来嘛?!”
“臣罪该万死…”陈肆撩袍欲跪。
“行了行了,”陈羽捞住非常大只的阿肆,“你等会把他带回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把他的精力给我耗完,他就会老实了,知道吗?”
“是。”
于是次日,可怜的陈愿林小朋友被陈大统领拉练了整整一天,晚上累得筷子都捏不动。当然,也真如他便宜父王说得那样,非常老实。
话回当日,陈羽回到长公主府,顺腿又走到了李愿书房,远远听见李愿在里面叹气。
陈羽难得没有踹门,这是推门进去,声音也轻柔许多,“怎么了?老远听见你叹气。”
见陈羽进来,李愿又是一叹,“为朝中之事烦心。”
“什么事能让你这样烦心?”
“说来话长,………近日二人愈发猖狂,父皇却又…又那般纵容。本宫担心再这样下去,国危矣。”
陈羽听得表情十分精彩,“父皇他…还好这口?”
李愿望着陈羽的眼睛,“驸马有何对策?”
“没有,”陈羽想了想,无奈摇头,“如果父皇真铁了心要护着他们,我们除了直接换人,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连你,也是如此认为么…”李愿又是一叹,神情落寞。近日她们三方隐隐联手,可是非但动不了张氏分毫,反倒教他们愈发壮大,如今竟几乎占了三成的朝堂席位,甚至她们的精心布下的势力也被顺势清扫了不少。归根结底还是李洪铁了心在背后护着,与实权在手又老谋深算的君父斗,她们毫无招架之力。
“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帮你的,”陈羽拉了把椅子坐在李愿身边,“就算会招你忌惮我也会说,如今金吾卫的实力,哪怕全国军队联手,金吾卫都不放在眼里。只要你想,金吾卫指哪打哪。”
李愿苦笑一声,似有些无奈,“你还当真是不怕本宫忌惮…”忌惮又有什么用,全国最精锐的两支军队,百余万人,几乎都听陈羽的号令。
“有什么好怕的?”陈羽倒是淡然,“我怕了你就不会忌惮了吗?”
李愿看着陈羽淡然的神色,突然有些愧疚,陈羽真心待她,她却…
不对,李愿一垂眼眸,微微晃首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给甩开。说不定又是她在操控人心呢,自己还傻傻地上了套。李愿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将那些愧疚压下去。
将李愿眼神的变化尽收眼底,陈羽只轻轻一笑。想要追到李愿这样敏感的政客,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她能理解,换作是她,面对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也不见得能有多放心。
“不说这个了,你明天有空吗?我进城的时候看见城北的花开得很好看,我们明天去城北玩好不好?”陈羽换了个话题,满眼期待地看着李愿。
“……没空。”李愿将头偏开,不去看陈羽那过分炙热的眼神。
“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你还这么年轻,该有给自己放松的时间。”陈羽想看着李愿,伸手去揪她的袖子。
“驸马游玩放松是体察民情,本宫游玩放松,丢的可是身家性命。”李愿暗暗使力,将袖子拽回来。
“只是出去玩一会儿,最多半天,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怕惹恼李愿,陈羽只得老老实实的,不再动作。
“万一在我们游玩时出了什么变故呢?”
“你自己都说是万一了,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是没事的。说不定你绷太紧失误的概率都比这高呢。”
“本宫不想赌。”
“真的不出去?”
“真的不去。”
“那我明天来找你,看看你到底有多少事,忙得去玩的时间都没有。”
“不行。”斩钉截铁。
“又为什么?”
“……你会打扰本宫办公。”这句却突然心虚了一些。
“那我不打扰你,你好好办公,我在边上玩还不行嘛?”
李愿明显不信,“你会老老实实不出声?”
“当然。”
李愿转头盯着陈羽看了一会儿,终是妥协了,“你要来也可以…”李愿看着肉眼可见兴奋起来的陈羽,又补充道,“不过你须与本宫一同入书房,过时不候;本宫办公期间你不能出声,否则休怪本宫打你出去。”
陈羽得逞一笑,“一言为定!”
“三月初一,晴。……李愿总是很忙,连约她出去玩都不行,这样下去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追到她。好在我聪明,早料到约她出去的概率不大,以退为进,成功获得了和她独处一整天的机会。慢慢来,只要我持续火力输出,总有一天能把李愿这座冰山给融了。”
第二天陈羽起得非常早,太阳连尖尖儿都没冒就蹲在李愿门口等着了,以至于小凌走出房门时吓了一大跳,以为府里遭刺客了。
“爷!”小凌想要大骂,考虑到眼前这玩意是驸马爷,加上殿下还在睡着,硬生生把满嗓子怒吼憋了下去。
“爷,您这大清早不睡着,来这做甚?!”
陈羽盯着从李愿房里走出来的小凌,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你,和李愿,睡一起?!”
小凌被陈羽狠戾的眼神吓得一退,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抖,“回…回爷的话,殿下不喜人近身,奴婢向来睡在外室候命的…”
陈羽声音更沉,“真的?”
“真的…”
“勉强信你,”陈羽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天,问道,“李愿还有多久起?”
小凌也抬头看了看,小声回道:“还有两刻钟。”
“这么早?她不要命了?!”就这黑不溜秋的天,再过半个小时撑死了也就五点!
“爷,您先放奴婢出去,奴婢要去为殿下准备洗漱…”被陈羽耽搁了时间,小凌有些急了。
陈羽并不打理,自顾问道:“让她多睡一会儿不行吗?”
“奴婢说了不算,殿下到了时辰就会起身的。”
陈羽心疼得不行,心里决定过两天把李焕抓来揍一顿,脚下不自觉地想往里迈。
见陈羽想进去,小凌思索片刻,虽不打算拦,还是提醒道:“爷,您动作轻些,殿下易惊,有声响便醒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陈羽把衣摆捞起来绑在腰上,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陈羽不敢离太近,小心翼翼地挪到屏风边上就停住了。屏风后面,一张雕得精美雅致的红木千工床,垂着轻纱的帷幔,帷幔后面,依稀可以看见熟睡的女孩。
怎么就不能多睡一会呢…陈羽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让李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睡到自然醒,那些什么党争什么夺嫡,她统统帮她挡着,她只要好好睡觉,好好玩乐,好好做一个十五六岁小女孩该做的事。
可这是不可能的,理智很快将陈羽拉回现实,她要是敢那样“架空”李愿,李愿第一个要杀了她。
其实杀了也行,她和李灿李炳同归于尽,这样李愿就不需要这么累了。
陈羽扶着屏风胡思乱想,连小凌什么时候近身都不知道。直到小凌轻轻戳了戳她,她才回头。
小凌和另外两个侍女站在陈羽身后,端着水盆和洗漱的用具。
太阳冒了一点微光,陈羽借着光看见了小凌端着的清亮得过分的水。
陈羽微微皱眉,伸手点了点,果然是凉的,甚至可以说是冰的。
陈羽眉头皱得更深,刚想开口,悄悄一瞥屏风,将张开一些的嘴闭上,轻轻地从袖子里拿出笔,在袖子上写了几个字。
——换成热水。
小凌有些犹豫,夸张着嘴型说了一句什么。
——这是殿下的吩咐。
——快去!陈羽的神色不容置疑。
小凌便去换了热水。待她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时,床上隐隐有了窸窣声,李愿快醒了。
待李愿坐起,小凌三人便端着东西走到屏风后面。陈羽也轻轻地走了进去。
掌了灯,屋子顿时亮堂起来,李愿也很快发现了水的不同,眉间浮起不悦。
“今日怎端了热水?”陈羽站得边,李愿意识尚且朦胧,没发现。
“我让她们换的,”陈羽步子仍下意识放轻,“大早上的,不要洗冷水。”
李愿一惊,反口便驳道:“凉水醒神。”
“真想要清醒你就该多睡一会。”说话间陈羽已经走到小凌身边,拧好了面巾。
“强词夺…唔…”理字未出口,被敷在脸上的面巾堵在了嘴里。
“别动,”陈羽轻轻扶着李愿的脑袋,“我总不可能现在害你。”
温热的面巾敷在脸上,李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放松下来,不知怎地,也使不出力去推开陈羽。
敷了一会儿,面巾温度低了,陈羽才将李愿放开。“热水有助于血液循环,比凉水更醒神。”(注)
李愿睁眼,看见陈羽笑得得意。“是吧?很舒服的。”
李愿抬眼一瞪,脸色微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热敷。“如此分明使人更加困乏。”
陈羽耍无赖似的一笑,“你现在都有精神怼我,当然是热水更好。”说话间陈羽又拧好了面巾。
见陈羽还要再来,李愿连忙一退,“驸马歇一歇,本宫自己来…”
陈羽轻轻一哼,“你老说我不懂规矩,我今天难得为你服务一趟,你自己还不乐意了?”
“驸马此般服务,本宫消受不起。”李愿伸出手,陈羽只好乖乖把毛巾递给她。
李愿洗脸漱口的动作明显都很快,明明是一个公主,却每天过着高三党的日子。
“你就不能多睡一会儿吗?每天这么早起,你还在长身体欸。”李愿起身更衣了,陈羽也移步跟着。
“本宫比不得驸马自在。”李愿平举着双手,侍女们穿衣的动作更快。
“你就不能有放松的时间吗?”
“年节可以稍稍放松,”想到什么似的,李愿又补充道,“但也没有闲到可以出去游玩。”
“是不是等李焕可以独当一面了,你就能闲下来了?”
“大约是的。”李愿语气淡得叫人分不清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那还有多久?”
“不出意外,待焕儿成年父皇便会退位禅让,父皇再辅政几年便会完全放权。”
“辅政几年?”
“不知,依新君资质而定,有不须辅政者,亦有辅政十余年者。”
“所以十三年后你就有空去玩了是吗?”十三年,好久。
李愿微微颦眉,“驸马为何如此执着于与本宫出去游玩。”
“因为我喜欢、”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十三年后你就有空去玩了?”
“还不知期间有何变数。”衣服穿齐了,李愿坐到镜前梳妆。
“变数?”
“对,变数。”李愿偏头望着陈羽。
好吧,陈羽顿时颓丧,她是最大的变数。
“我总不会害你。”其实辩解无用,向一个不信你的人解释,无论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依驸马的脾性,届时应当会说“我可没有害你,我只是害了那个小屁孩”。”
“总之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信我,”想到了某只奶团子,陈羽又一叹,“或许我死了也不会。”
李愿瞳孔一震,又下意识颦眉,“驸马方才束发,轻易言死做甚。”
“我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信吗?”
“这大约能信。”无非是华夏的陈羽死了,天辰的陈羽活着。
“大约?”陈羽透过铜镜朦胧地看着李愿眼神,“除了名字年龄,我就没有值得你信的了?”
李愿只瞥了陈羽一眼,不答。
“行吧,你什么都不信。”陈羽无言以对。
李愿穿戴整齐了,迈步出门。
李愿坐上餐桌,陈羽当然坐到她对面。
“驸马可用过早膳?”小凌布膳的空档,李愿问道。
“没,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小气到不给我吃早饭。”堵得李愿无话可说,也无法借由赶她走。
李愿深知陈羽厚脸皮,也没多指望能把陈羽唬回去吃早饭。“来人,为驸马布膳。”
大约五点半,李愿陈羽一起进了书房。
“驸马便坐在软榻上吧。”李愿指着书案正对面的一张小榻。
陈羽点了点头。
“驸马可要想好,在此干坐一日可是十分无聊的。”
陈羽眉毛一挑,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十分复杂的孔明锁。
“驸马能玩一整日?”
陈羽又点头。
李愿微微皱眉,“驸马突然哑了不成?为何不说话?”
陈羽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写了字的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骗我说话,然后赶我出去。
李愿气得发笑,“本宫还未如此卑鄙。”
陈羽又摸出一张:——鬼知道。
李愿轻轻一哼,自顾向椅子走去,“那驸马便安静待着吧,公务缠身,恕不奉陪。”
陈羽也闷哼一声,躺到了软榻上。
李愿看了陈羽一眼,提笔开始处理公文。
不知为何,今天的公文十分简单似的,李愿早早就处理完了。一抬头,看见披着光,陈羽仰卧在软榻上把玩着孔明锁。
李愿看着陈羽来来回回拆分了四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玩这样幼稚的东西吗?”
“咚…”陈羽惊得一抖,孔明锁脱了手,落到软榻的夹缝里去了。
“你…”陈羽心疼地看了看,忿忿道,“益智玩具哪里有什么幼稚不幼稚的?你不好好处理公务,玩忽职守啊你?!”
“多谢驸马关心,本宫今日的公文已然处理完了。”李愿拍了拍高高的一摞公文。
“是吗?!”陈羽一个翻身坐起,“那我们去玩吧?”
“如今早已宵禁。”虽说早处理完,但也已经是戌亥之间了。
“昂…”陈羽失落又忿忿,“明天就让狗皇帝关了这狗屁宵禁…”
李愿眉头一皱,“更深露重,驸马回去歇息吧。”
“才几点呢?不出去玩在府里玩也是可以的嘛,我们可以吃烤肉。”
“如今是夜间。”
“我知道啊,深夜的烧烤才有灵魂。”
“本宫没空。”
“糊弄鬼呢?!你自己说的公文都处理完了!”
最后,李愿以筋骨疲乏、想沐浴休息为由,拒绝了陈羽。
“三月初二,晴。……李愿真好看,她处理公文的时候好认真,眼神那样专注。……李愿真的很忙,她今天一共处理了三百九十七份公文,皱眉三十五次,叹气十三声,写了大约两千三百二十七字。她总共办公十五小时零八分钟,期间喝水十七次,总计约六百五十毫升;午休二十分钟,午餐十分钟,三菜一汤。”
“她总共看我两次。她看我时我在玩,她不看我时,我都在看她。她非常好看。……”
三月初三,清晨,陈羽在书房门前等李愿。
“怎么?驸马还想待上一日?”李愿说不清现在的感觉,抵触是肯定的,但抵触中竟隐隐有着期待。
“没,我今天打算去找李意玩。”
“本宫不觉得驸马有闲心来向本宫报备。”听她去找李意玩,李愿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有些烦躁。
“可是刚才小兰跟我说,大清早我还没醒的时候,有人来请我去上朝。”
“驸马也该上朝了,若叫那些御史知晓驸马回京了不上朝,少不得一通弹劾。”
今天只是初三,诸王都还在半路上,御史若是弹劾太容易被糊弄过去了,但是再过些日子,陈羽回京就不可能瞒得住,诸王大臣回京了必须上朝,否则就是是大不敬。
陈羽十分颓丧,“可那也太早了,我要去上朝的话,得起得比你还早。”
“今日是大朝,驸马如今赶去,应当还未结束。”
“我让顾安帮我请假了。”顾安只当了几个月的黄门,就被下放到户部当郎中了。
“驸马既已安排妥当,来寻本宫做甚?”
“顾安只能帮我请一天假。”
李愿隐隐知道这皮球想干什么了。
“可是我不想上朝,你能不能帮我请一个长假?就说我生病了不能那么早起,再让子离开一张病例。”
果然。李愿淡淡一瞥,面无表情道:“本国三日一小朝,九日一大朝。”
陈羽伸出三根手指头,“那相当于我每三天要早起一天欸,还要站着听那群老狐狸叭叭叭叭叭的。”
“除非驸马上书,说驸马年、老、体、弱,请乞骸骨。”
陈羽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行!”李愿沉了脸,“今日本宫不与你计较,三日后你老老实实去上朝!”此人当真无法无天,连皇朝例律都敢不放在眼里!
“你不要这么凶嘛…”陈羽委屈巴巴地嘟囔,“好吓人的…”
“滚!”
“喔…”
卯初,皇宫,金銮殿。
太监鸣鞭三响,众臣肃静,脱鞋趋入金銮殿。
待众人列队站好,李顾正走上御陛,一甩浮尘,尖嗓喊道:“圣驾至,众臣行礼———”
陛下众人皆理衣冠,跪地俯首,“臣等恭迎圣驾,陛下万安———”
李洪走上御阶,坐在龙椅上。
李顾正又喊道:“谢行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般大朝会是不可能没事的,大朝会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出席,各官员汇报各自工作,甚至有弹劾上官者。
为了不影响皇帝心情,朝会默认各部门先汇报完各自工作之后,才是御史弹劾。
最后一个官员汇报完工作,一御史拿着笏板出列。
“启奏陛下,臣要弹劾明王陈羽。”
李洪捋了捋山羊须,道:“张卿家又要弹劾明王什么?”没错,这就是上次被陈羽怼得差点真的不举、后来又被小太子当庭打脸的张御史。
“臣一弹劾明王无视圣喻,擅自提前回京;二弹劾明王花天酒地,回京之后流连烟花之地;三弹劾明王大不敬,回京而不入朝辅政!”张御史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的。每次弹劾明王都是他最先出头,也都是他最惨。
顾安出列怼道:“大王本就是自请留守北境,从来没有人说过大王不可回京,又何来擅自一说?”
张御史对着李洪一拱手,回道:“陛下圣喻,令诸藩及封疆大吏三月初一启程,而前日下午便有人在花酒之地瞧见明王,难道顾郎中觉得明王真乃神人,北境数千里之地,能朝发夕至?!”
“阁下也说了是“诸藩”三月初一启程,大王可是京王,不是藩王。大王想何时启程与吾等何干?据下官所知,大王提前返京乃是思念长公主殿下,想早日相见而已。大王为天辰守土开疆不惜舍下儿女情长,如今趁着祭天归心似箭,只却横遭阁下诽谤,何其冤也?!”
张御史气得小胡子乱抖,“思念长公主殿下?思念长公主殿下所以流连烟酒之地?”
“初一下午大王与下官在长公主府手谈,又如何出现在花酒之地?想来是阁下一时眼花,看错了。”
张御史老奸巨猾,自然不跳顾安刨的暗坑,厉声回道:“本官又不去烟花之地,如何看错?!就算前二条你可以反驳,那明王大不敬,在京而不上朝你如何解释?!”
“下官正要禀报,”顾安拿着笏板转身拜道,“陛下,大王染疾,医官言其不可早起,故委臣告假,望君父谅解。”
正在看戏的李洪猛地一惊,差点破音,“明王染疾?!”怎么会这么快就病了?!
“回陛下,大王不过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只是大王体弱,不可早起。”
“原来如此,”李洪松了口气,道,“传旨,自今日起朝会延迟至辰中二刻……不,辰末开始。”
“陛下…”张御史刚要开口,就感受到刷刷刷上百道向他杀来的眼神。
开玩笑,朝会卯初开始,他们一些住的远的人寅时甚至更早就要起床了,如今这天大的好事落到眼前,你小子敢添堵?!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张御史从善如流地跪下高呼,他也不想早起,而且他劝了肯定也没用,还不如顺着。
下朝时,不少大臣看见“偶感风寒”的“体弱”的大王骑了一匹白马,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进了宫城。
众臣:…………
陛下宠大王多少有些宠过了,看看隔壁的太子殿下,看看那张氏两兄弟,最开始上朝时困得那样颠三倒四也没见陛下这么纵容,最多也只是恩准那两兄弟可以随心上朝。
长公主府
李愿知道了李洪的旨意,脑中一闪而过什么念头,可惜她没有抓住,待她回神,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皮球得意忘形的嘴脸。
三日后,三月初六
大多数藩王和封疆大吏都到了天都,不过他们一般不会去这隔天的早朝,而是直接请假,等下一个大朝。xündüxs.ċöm
陈羽第一次上朝,看着丫鬟端着的厚重的朝服,陈羽肉眼可见的抗拒,最后连李愿都招来了,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双方达成妥协,陈羽先穿常服去宫里,然后去偏殿换朝服。
穿着轻便的常服,陈羽蹦哒了两下,斜眼一瞄,瞄到了远处小凌手里拄着的一根大草棒子。
“你什么时候爱上了糖葫芦?一次吃这么多不齁嘛?”陈羽指着那插满糖葫芦的草棒子,馋了。
“方才有探子来奏事,他以卖糖葫芦伪装。”
陈羽舔了舔嘴唇,“所以这是他孝敬你的?”
“算是吧,本宫不甚嗜甜,便想着转赠驸马了。”
“这么好?”陈羽有些不信。
“你今日上朝,老实一些。”李愿送东西当然有条件。
“喔。”稳赚不赔的买卖,陈羽很高兴。
时间差不多,陈羽扯下一支糖葫芦,打算在路上吃。
本着安全第一的思想,陈羽没有骑马,准备边走边吃。可是举着这支糖葫芦,陈羽纠结半天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才好。其实就是舍不得吃。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马蹄声。几乎就在下一秒,一匹马直直向陈羽掠来,冉睿眼疾手快将马逼停,可是惊起的马蹄不小心刮到陈羽,陈羽急急忙忙一躲,不料失了重心。
冉睿将陈羽捞正,糖葫芦却没有保住,直直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陈羽李愿更新,第 65 章 回京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