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凉风吹过车帘,马车摇摇晃晃的。
“听说你是吴国人?”楚澜略有些打量地看着殿下这位唯一的姬妾。
温云裳有些头痛,停歇不过两日,大军又开始行进,长时间奔波,让她十分乏累,也有些水土不服,总是昏昏沉沉的。
更让温云裳心底纳闷的是,昨日见过的这女子竟被太子刈送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说是楚闻的妹妹,让自己照料一二。
要是这样倒还好,可她又不是蠢人,这女子同她哥哥一般,对自己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敌意。
却又有些不一样,若说楚闻是那种单纯对自己无视还算好,他这妹妹却分明就是心慕太子刈,才对自己从眼神里都透露出不客气。
“是呢。”温云裳客客气气道。
楚澜却哼一声,“真不知道殿下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除了一张脸也没什么看的。”
这话委实不客气,温云裳被气得心梗,也不装了,冷冷瞥她一眼,“楚女郎要是不想同我呆在一处,就自寻去处吧。”
“你,”楚澜瞪她一眼,没想到温云裳看上去和小白莲似的,也牙尖嘴利。
这般想着,楚澜心底难过起来,殿下那么好,却也同一般男子一样俗气,喜欢这种菟丝花,什么用也没有,只会装模做样!
……
大军一到夜晚,难以行进。四处又没有城池,派出去的几支急行军通常会率先寻到平地,以便后来的大批人马能够扎起帐篷。
炊烟已经燃起来了,火头营的伙夫们在举着大勺给兵士们分发食物。
大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那火头营营长冲赵子风开玩笑道,“赵将军,再给你来一勺吧,不然路上晕倒了还得陈渚将军背你呢!”
“滚滚滚。”赵子风笑骂一声,他个大男人,素来比旁人吃得少,回回都要被笑一番。
见他不要,周围士兵们都起哄起来,一拥而上,“哎,好你个老李头,忒偏心,赵将军不要倒是给我们盛上呀!”
惹得被叫做老李头的营长怒瞪起眼睛来,拿起勺子敲敲锅边,“起开起开,一群狍鸮崽子!”
温云裳站在一顶帐篷旁,婢女们正忙着将车马上的行李收拾进去,身旁站着之前在吴宫里有所交集的郑太子姬妾,吴芸。
“那位,是秦国殿下新纳的姬妾吗?”吴芸看着远处站着的楚澜,出声问道。
温云裳抬手笼住被风吹起的幕篱,回道,“不是,是殿下手下将领的妹妹。”
吴芸觑她一眼,她们一路上常常作伴,更加熟悉起来,对一些事也不再避讳,闲话道,“云裳,你们殿下身边就你一个,是多好的机会,柔婉些,可别让别人钻了空子。”
说着,她叹口气,“像是紫屏,唉……”
温云裳笑笑没回话,听说,李姬性子烈,不愿意作为姬妾跟着郑国太子离开吴国,临行前哀求郑纬放过她,让她回到亲人身边。
这倒触犯了郑纬,李姬身无分文下被留在吴国,也不知怎么样了。
帐篷前,吴芸瞧一眼温云裳的神色,就知道她对这话不以为然。温女郎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则脾气都藏在心里呢。
吴芸笑一笑也不多话了,各人命数不同。
“女郎,都收拾好了。”阿拂放下帐篷帘子,笑吟吟说道。
吴芸识趣,跟着说道,“云裳,那我也回去了,帐篷就挨着呢。”
“好。”两人别过,温云裳才进去。
行军途中,餐食简陋,兵士们都吃这些,温云裳自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简单用过后便走出帐篷透透气。
立在扎营的木桩前,今夜星星稀少零落,温云裳在心里叫道,“阿温。”
过了好一会儿,阿温才在她脑海里懒懒回道,“叫我做甚?”
“你是怎么知道定魂之术的?”
“郑纬啊,他手下养着一位大巫,名叫巫咸,极擅占卜。”阿温声音低低的,在夜色里听来带着几分诡魅,“还有,观人命数。”
“命数?”温云裳疑惑道,“那郑国太子手下有如此奇人,称王称霸岂不是指日可待?”
阿温嘲笑道,“傻子,天命哪是人力可以卜算的?我那一世,郑纬出兵抵秦前就请巫咸算了一卦,卦象上不还是显示前路未明吗?”
说着,阿温想起郑纬临行前,躺在她身旁,脸色是难得的凝重,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还许诺说,等他回来,就封自己当侧妃。
都是空话,郑纬还没回来,自己就被他那心狠手辣的太子妃弄死了。
“至于定魂之术,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郑纬曾派人去周国寻过,据说此法可留死人魂。”阿温语调奇异,“甚至,甚至让人死而复生。”
说完,她语气一变,又恢复那副懒散的样子,“那让我这魂魄再维持几年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温云裳觉得怪怪的,郑纬好端端的为何要寻此术?
可天色不早了,温云裳转过身,准备回帐篷里去,谁知眼角却扫到离她不远处,帐篷间的阴影角落里,静悄悄地站立着一个男人。
温云裳被吓了一跳,大军分营驻扎,这一块儿都是姬妾婢女之类的,怎么会突然有个男人在这?
帐篷间都扎得紧凑,那人从暗处走出来,低低说道,“温女郎,是我。”
竟然是刚刚谈论的郑国太子,郑纬。温云裳悚然起来,也不知他何时站在了那里,更不知他看了多久。
本不欲理他,太子刈亲口说过的,遇上郑纬不必顾忌尊卑,直接躲开就好。
郑纬却上前堵住了她的路。
自从上次在花苑里一别,郑纬就再没有见过温云裳。那莫名的头痛病依旧还在,却犯得少了。
她还是那副样子,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可郑纬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或者,是失去了什么。
有一次夜里,他半梦半醒间,看到长明的烛火,温女郎就伴在他身旁,住在自己在吴宫的那处宫殿中,温声软语。
郑纬从不知道自己脾气可以那样好,“阿温,再给你寻一匣子南珠制衣好不好?”
温女郎也不像现实里一般冷漠,乖乖巧巧的,笑着说,“那岂不是很重,殿下,还是让阿温为你做个缀珠香囊吧。”
这梦醒了,却像真的一样。
沉沉夜色下,郑纬看着眼前冰雪玉容的女郎君,忍不住想,怎么会这样呢?他与她,不应该这样的。
温云裳渐渐不耐起来,郑纬竟然没有死心,是了,别人也当然管不了一国太子。
而郑纬不想让温女郎以为自己在窥视她,便找了个借口掩饰道,“吓到你了,我来,本殿来寻个人。
说罢,便立时侧身让开路。
温云裳心中并不信他这话,却规矩地行个礼,快快地回到了帐篷里。阿温跟着在她心底出声骂道,“郑纬,就是个疯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第二日照例扎营后,婢女们在收拾行李,温云裳便寻了理由去太子刈的主帐。
心想,吴芸作为郑纬的姬妾,就住在自己旁边,有这么个现成的借口,郑纬岂不是随时都可以去自己眼前晃荡。
温云裳在梦里看过阿温的那一世,知道郑纬疯起来的可怕。且自己好几日未见太子刈的面,身为姬妾,尚还在太子刈的羽翼下,总也不好这般不管不顾。
不若和太子刈哀求几句,伴在他身边。
等到了江夏城就好了。
帐篷之间隔得不远,温云裳走了不多远便到了主帐。
兵士们都闹哄哄的,主帐外面无人值守,太子刈也并不在里面。
这里面比起她的小帐篷倒是大的很,案几,简易的屏风,温云裳转过去,床榻也简陋,褥子安置在地上,铺了层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
太子刈久久不来,温云裳起初坐在床榻上等着,后来便因为整日赶路太过疲累而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云裳在迷迷蒙蒙中听见人声,是女子略带着哭腔的声音。
“殿下,这么多年了,你对我就一丝情意也没有吗?”
“没有。”随后是太子刈冷淡的声音,“你兄长已经传信回去了,再过几日,就派人送你回去。”
温云裳彻底清醒了,外面这女子是楚澜,怪不得车马一停,就不见了她的人影。
屏风挡着,两人不知自己也在帐篷里,此刻温云裳出去也不合适,可若是不出去,一会儿被发现了岂不更是两相尴尬?
正当她起身,准备迈出脚步。
外面,楚澜却擦擦眼泪,低低说道,“父亲说,荆楚复国的希望都在殿下身上了,我不愿阻拦殿下的脚步,可您却纳了温女郎。”
“她比起我,又好在哪里呢?”
秦刈撑着额头,烦躁不已。楚家兄妹是和他一同长大的情谊,楚澜幼时看着活泼可爱,长大了却有些不知分寸。
屏风后,温云裳捂住唇,震惊着后退。
荆楚,楚澜话中是那个意思吗?太子刈难道是楚国人吗?
脑中那一条线隐隐约约地连在了一起。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自己面前几次提起郑妃都口吻冷淡,对郑妃派来的人理都不理,那根本不是他的母妃,他当然不会管她的死活。
甚至,甚至,也许太子刈是希望郑妃死的,郑妃一死,天下间在血缘上怀疑他的人便又少一个,往后还有谁能证明他是秦国的假太子呢?
还有在吴宫中见过的李长淮……
外面突然静默无声。
温云裳心里恐慌,这般秘密竟然被自己发现了,一旦太子刈知道了,自己定然会死的。
堂堂秦国公子,竟然能被人冒名顶替多年,还没有被发现,太子刈的背后不管是有什么力量支撑着,总之是温云裳一定惹不起的。卂渎妏敩
这时,一柄剑凭空穿透屏风刺了过来。
裂帛声“刺啦”一声响起,幸而屏风阻了一阻,温云裳才闪躲过去。
他们发现自己了!
外面,太子刈面色紧绷,沉声喝道,“出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温云裳秦刈更新,第 23 章 屏风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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