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眼睛里更是一阵讽刺。
李天飞微微眯起眼睛,心里直冒起一阵火,伸手便向隋刃左耳上的耳钉抓去,“我他妈倒要看看,你这是什么神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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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眼前忽然一花,隋刃已侧过头,晃过了他的手,再一愣神,脚下被什么一晃,瞬间失去平衡,身子已整个向后边划去。
直撞到沙发背,然后——砰!
——四脚朝天跌进巨大的沙发里。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缓缓收回腿,水盆因这下身体的微晃,瞬间倾泻,一盆脏水兜头浇了满身。
不知道到底是隋刃头上的水盆先撒了,还是李天飞先跌进了沙发。
“…敢晃我!你他妈找死吗?!”
李天飞狼狈地从沙发上爬起,在四周的哄笑中,愣了几秒,恼羞成怒地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重重向隋刃掷去。
脏水夹着瓜子皮刺刺地顺着头发,锁骨,背脊,流了满身,隋刃静静看着旁边地上底朝上的水盆,心里忽然滚上一阵疲惫,他轻轻闭了眼睛,不再移动。
“砰!”迎面砸来的烟灰缸擦着脸颊斜飞出去,不知是谁,一脚把它踢飞,砸在角落,裂成两半。
皮靴慢慢走过去,轻轻踢了踢其中一块,忽然挑起——
烟灰缸竟反向向茶几旁的李天飞冷冷砸去!
“砰!!”
李天飞还没来及任何反应,烟灰缸已擦着他头皮带起几根头发飞进对面墙壁,一声巨响,裂成粉碎。
大厅寂静,空气像被瞬间凝固。
李天飞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男人一步步走近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冰冷地凝在他视线里,心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忽然扼住,胆汁像要马上被挤碎,剧烈地收缩抽搐,这是他一生里唯一一次濒临极点的恐惧,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子正在颤抖地后退,后退,一直退到角落,咽喉也像被什么扼住,就要马上溺水。
“游离!”隋刃清喝一声。
面前男子那双冰冷的视线缓缓移开,向隋刃看去。
不再被那双眼睛锁住,李天飞瞬间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全身竟出了一层冷汗。
隋刃静静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游离沉默一下,视线从整个大厅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划过,唯独没有理会呆立原地的林立,他微微眯了下眼睛,转身向隋刃走去,挺直背脊,收敛气息,在他身旁冷冷站定。
大厅静地甚至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清。
每个人都在大口喘气,游离不到一秒的视线,竟让每个人都生生打了个寒颤,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那个人,看上去很年轻,但身上竟带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从无数尸骨里爬出的人身上,才会有的杀气。
没有人再敢说话。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直静静站着的曲华缓缓走下楼,李天飞顿时来了底气,踉跄着走上前,看着面无表情的游离又不禁后退一步,“华…华叔…”
曲华没有理会,他转头看着地上湿透的隋刃,沉默一会儿,“起来吧,董事长让你回自己房间。”
隋刃静静抬头看着他,却没有站起。
曲华笑了笑,轻瞥了眼旁边,“放心,我分的清。”
隋刃轻抿了嘴,从地上站起,拿起身旁的水盆,向洗手间走去。
曲华转身静静看向李天飞,“你是林立的朋友,我尊你一声天少,你闹一闹可以,但是请你记住,林家的保镖,只是林家人的保镖,不是别人可以随意支使的下人。”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游离,淡淡道:“跟我来。”
说罢他抛下愣愣站在原地的李天飞,向门口走去。
游离跟着他,二人静静离开大厅。
李天飞讪讪看着他二人离开,心里翻腾的怒火快要烧了他,他握紧双拳,竟勉强忍了下来,看向一旁已气定神闲的林立,强笑起来:“华叔很有气势嘛。”
林立看着狼狈的李天飞,笑道:“那是,华叔和爸怎么也算朋友。”
李天飞笑笑,竟也气定神闲下来,看着满地的狼藉,淡淡笑道:“我本来还怕你生日被一群保镖搅和地心情不好,看来你心情还不错。没事,他们不把你当回事,你哥们儿我必须在意啊!算了,为了你我还是忍了。”
林立笑容顿时僵在嘴边,站在满地的狼藉里,感觉到自己的生日,是彻底被弄的一团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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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华看着身旁和自己并肩走着,一路无话的游离,笑起来,“小小年纪,怎么总心事重重的?”
游离沉默一会儿,“你为什么要叫他天少?”
曲华愣了一下,“他是林立的朋友啊。”
游离静静地:“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当保镖。”
曲华再怔一下,他和林葛然,从年青参军时就认识,那时自己是新兵,他已是排长,后来大家相熟,他就跟在大哥身边做事,直到他被调到别的部队。
后来,他从部队回来找大哥,正亲眼看到大哥身上正经历一件又一件惨痛,那一年,大哥唯一的儿子被送走,自己的妻子紫仪也同时间车祸,他们互相支撑着走过,一年后,他跟着已经濒临疯狂的大哥到欧洲找林箫——那个自己还没来及看一眼的大哥的儿子,白天,黑夜,不眠不休,直到自己的儿子也失踪,紧接着是国内在医院养伤的紫仪被绑架…
他那时才恍然发觉自己也早已陷入这场不知谁设计的局中,那晚他们找了每条街道酒店找了每条唐人街,找了每个地下旅馆,那天,大哥沉默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他们启程回来。
他知道,如果那天大哥不是为了帮自己找紫仪,他绝不会回来。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他知道他有多挂念…那个孩子。
他看过他咬着牙憋着眼泪看着墙壁浑身颤抖的样子。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这个亦兄亦友的大哥做事,就这么一路走过来。
后来他帮自己找到紫仪,可惜是已经冰冷的尸体。
那天起,他们互相支撑,开始复仇的积蓄。
“他需要我。”曲华从回忆中恍惚过来,看着面前早已不记得自己、失去七岁前记忆的儿子轻轻道。
是,他需要我,特别是现在。
“你和他关系很好?”游离静静看着他,沉默一会儿,“你真心在帮他?”
曲华看着他:“是。”
“那么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什么?”
“隋刃是林葛然的亲生儿子,就是当年的林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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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吐,呕吐。
直到胆汁也快被吐出来,直到大口大口的血从咽喉直接喷出来。
双耳是轻微的耳鸣。
隋刃直起身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从漆黑渐渐变得清晰。
身子在轻轻颤抖,胃里还是如翻滚的巨浪,到处是血腥的糜烂的味道,眼前也再次变漆黑,然后,蒙上了一层血光。
他双眼仍静静看着前方,沉默,沉默,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一把抓起牙刷,接水,一遍一遍地刷牙,漱口,刷牙…
直到牙龈被牙刷弄得红肿,直到血腥味盖过一切,成为一。
他终于把牙膏放下,在一片黑暗里慢慢走向床,沉默地坐在床上,倚着墙壁。
“滴答…滴答…滴答。”
十二点,到了。
“刃。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但是,生日快乐。”
水池旁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旁边唠叨个不停的男子,回头继续吐。
“呕吐,不是身体原因,是你的心里,一直忘不掉。”
继续呕吐。
裴无奈地看着一到冬季这几天就吐吐吐吐个不停的隋刃,一手扶额,一手擦汗,想了想。
“肥肉瘦肉都是肉嘛…人肉猪肉也都是肉…吃到肚里都是本儿嘛…”
好了,水池男子这下吐的更欢…
裴无奈,侧头,“亚瑟,你也祝一个吧…”
倚着墙壁懒洋洋打哈欠的亚瑟微勾嘴角,眨眨眼,耸耸肩,典型的大亚瑟式笑法,“那我就祝你还有命过下一个生日…嗯,祝你这辈子再不吃人肉,就是吃了人肉也吃不到肥肉纯粹吃瘦肉。”
隋刃:“……”
狂吐。
沉默的隋刃忽然失笑,静静笑了一会儿,安静下来。
看着面前的黑暗。
二十岁了。
每年的例行狂吐提醒他,生日到了。
隋刃笑笑,安静躺下来,戴着手铐的双手枕在脑后。
二十岁了呢…我想想看,我又多了什么。
嗯…我还活着。
我回家了。
亚瑟走了。
裴死了。
隋刃静静看着眼前的黑暗,忽然沉默地翻了个身,蜷缩起来,紧紧闭着眼睛。
…我彻底是一个人了。
如果我还可以继续活着,那么,以后的一年,十年,五十年…
如果我死了,以后的一百年,一千年…
这个世上,都再没有裴了。
很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
一声干呕。
隋刃忽然睁开眼睛,被自己的干呕声惊醒,发觉自己正姿势怪异地僵硬蜷缩着,意识清醒的下一秒,已跳起来向洗手间冲去。
全身是汗。
胃更加痉挛了。
干呕,干呕,还是什么也吐不出,只能又习惯性地抠喉咙。
手指才伸进去就一阵反胃。
终于吐出来一些,胃液润滑了食道,胃里仅剩的一点残留秽物终于混着胃酸一起咕噜往外涌。
满脸满手的血和唾液。
隋刃知道自己现在狰狞的表情和该隐没什么区别,有些歇斯底里了,可他只想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吐干净才能舒服些。
手指再次抠进喉咙,抠了几分钟,用力越来越猛。
直到秽物终于混着血一起向外涌出。
有血滴在地板上,慢慢变多,变多。
更多的血涌出来,冲淡了腐烂的味道。
隋刃伸舌四处舔着嘴里的血,直到把血扩充到整个咽喉。
满口的糜烂才被血腥浇灭。
胃里,也终于干净了。
冷水一遍遍浇了满身,洗去一身的汗,秽物,血迹和唾液。
隋刃沉默地靠了会儿墙壁,到意识逐渐清明,才转身走出屋,刚才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看了看时间,刚过一点。
睡了一个小时,被自己的干呕声惊醒,按照以前的经验,是不会再睡着了。
监视器已经改造好,今晚,可以去南港做事了。
隋刃低头看着双手上的手铐,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抽屉中的细铁丝,三两下,一声轻响,手铐应声而开。
手筋却因这一下用力再次微微裂开,又出了一身冷汗。
隋刃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吹凉了全身,昏沉的意识变得清醒,他轻轻跳上房间外的窗台,窗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踩在脚下冷冷的清凉,隋刃背靠着墙,静静望着远方的夜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头上越来越凉,纯黑的发被雪花飘了满头。
他像是忽然醒过来,甩了甩头,然后猛地起身,向远处掠去。
只一瞬,黑色的身影已被黑夜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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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走出拳场,翻身上了船坞。
凌晨三点。
隋刃眼睛里带了些疲惫,低头望了望尤沾着点血迹的指缝。
刚才在金四爷的注视下帮他处理了两个叛徒。
自然是金四的意思,手刃,然后被拍了照。
他不难理解金四的用意,自己犯下的命案越多,他便越能控制自己。
既然这样可以让他更信任这个来路不明的自己,为什么不做?
只是,那两人中的一个,自己前些天才认识,他说自己叫李坚,还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马上要结婚了,女朋友怀孕了他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和她结婚,口气虽然无奈,但眼睛里透着快乐和希冀。
现在,他已经被自己用刀划了脖子。
动脉的热血喷了自己一手。
他死时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隋刃微微愣神,忽然一个翻身,飞快地掠向甲板上的一个大箱子。
一发子弹,正钉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视线扫过整个甲板,巨大空旷,不同于陆地,这儿只有自己靠着的一个大箱子,离岸边也还远。
自己怎么躲也不可能躲过他们的射击范围。
整齐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隋刃侧头回看一眼,顿时瞳孔微缩。
一支数十人组成的分队,正黑压压地向他走来,手中清一色地□□。
而其中一人,他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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