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看到第一封的时候，皇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还以为又是弹劾程府的呢。
怎么是沈府？
这沈府近段时间十分的低调恭顺，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只听说沈家又娶了一门亲，先前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心里还对沈大有几分不屑，正室才死几天，就娶了继室，哪像他，一辈子都只有一个皇后，不论事情怎么发展，都只有一个皇后。
“照这么说起来，沈家早就不想留沈大夫人和她的另一个女儿，所以顺便嫁祸给楚天妤，这些人胆子倒是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当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您忘了吗？”
这么一说皇上倒还真是有些印象的，不过当日他把重点放在忌惮祁王的事情上，倒也没有太注意事情的本身。
四海公公把事情重新理了一遍之后，皇上就全都记起来了，他蹙眉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有些不悦道。
“四海，你觉不觉得朕的记性大不如前了？”
四海公公眼眸狠狠一动，随后走到皇上的身后，轻轻的捏着他的肩膀。
“哪能啊，皇上正是壮年，身体好着呢，只不过当时的事情让皇上烦心，眼不见为净，没怎么理会而已。”
倒也是这个理！
见皇上蹙着的眉心松软了下来，四海又急忙把放好的热茶呈到他的手里。
“说起来沈府的做法也真是没有良心的，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了，不但不认，还生怕这件事情传出去，甚至还怪楚天妤多管闲事，暗里想要回沈十鸢的尸体，明里就不认这个女儿，原因就是沈大夫人还有一个与沈十鸢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儿，她们打算用那个女儿顶替沈十鸢的身份，成为沈十鸢。”
“后来……许是沈家觉得沈大夫人、假沈十鸢没有了利用价值，便让她们死在了京园，害得京园到现在都没有再开门呢。”
说起来还真是，自从那次开了园之后出事，程墨初干脆就把京园给关了，不过外面的人看着关了，里面却是没有闲着的，程府的势力转了一大部分到京城全都藏在京园里，全都以下人、园丁、技艺、琴师等等的身份呆在琴园里，就算是有人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京园可是皇城中的一绝，如今梅花弄得正好，不开门损失可就不小。”
皇上虽然没有去过，但却听说过，而且也命人画了京园的图纸给他看过，虽说一天只接待五单客人，但也是日进斗金的，如今被沈府害得都开不了门，老板不得郁闷死。
“谁说不是呢，夫人小姐难得有个地方可以赏玩的，今年都去不成了。”
皇上蹙眉，女人们的赏玩之地本也不多，一个个地都盼着能出出门什么的，京园算是京城里最雅致，也是最美的园林了，当然，皇宫比京园还要美上十倍，可也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沈大后来娶的这位继室，虽然是个庶出，但她姨娘受宠爱，背景也很是不错，所以皇上就算是不关心此刻也想得到，沈家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让沈大弄死正室和那个女儿的。
如此一来。
就算有人提起沈十鸢的死，也自然只会想到这个女儿，而不会想到被楚天妤找到的那个，于沈家的名声还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这么一来，皇上抬眸间倒是想起了外面还有一个受着重伤，被圈禁的儿子，于是蹙眉问道。
“宸王的伤如何了？”
被关在王府里已经有些时候了，虽然没有褫夺他王爷的封号，但待遇到是天壤地别的，只怕眼下想要吃顿饱饭都成问题。
“听说还是不能起身，不过这些时日并没有大夫进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殿下的伤怎么样了，皇上，不如派太医过去看看？”
既然太医和内务府都查明了宸王殿下是皇上的子嗣，皇上平时也很喜欢他，如今这样，说不定皇上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呢。
“去吧，顺便带些药材。”
皇上话音刚落，守在殿门口的一名小太监便眉眼微微一动，随即转身悄无声的离开，不消一个时辰，宸王府的吃穿用度一应全都被撤下藏了起来，宸王换上那套血渍早已干涸的长袍，喝了一碗药之后，立即脸色煞白，呼吸不畅，头晕眼花倒在了床上。
太医到宸王府的时候，见着宸王那模样，吓得手里的药箱子都差点跌到了地上，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这才派人进宫去回皇上，说宸王殿下因着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也没吃什么好东西，伤口越来越严重，搞不好都活不过三天了。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宠幸完一位宫女，本是打算要封那宫女为答应的，结果一听到宸王的消息直接让人把宫女送出去打杀了。
心情不好自然办事就受影响。
于是。
同时出去的还有另一道圣旨，沈府百年大家，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明明想要与那人合作，让家族再度辉煌，结果来的却是将他们全部贬为庶民，逐出京城的圣旨。
整个沈府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便有人冲了进去，能抄走的东西全都抄走，不能抄走的东西全都砸烂。
不过是顷刻间。
沈府就变得一无所有，天黑之前就全都被押送出了城。
站在城外的黄泥土上，沈府被冻得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回头看着远处的城门，全都脑子发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后要怎么办，妇人们先哭出声的时候，大家才惊醒了过来。
沈大人的继室跳了出来，拉着沈大人的手签了和离书，然后带着自己的丫鬟迅速地离开队伍朝着京城走去。
她嫁过来是为了过好日子，为了联手让大家越走越远，可不是跟着他们去过苦日子的。
紧接着。
沈府的夫人们、姨娘们也都纷纷照着她的葫芦画瓢，甚至带着女儿一起离开，不消一个时辰，原本还算壮大的队伍一下子就只剩下沈府的男丁了。
“老爷，咱们现在可怎么办？”
有人问沈大人，沈大人恨恨地瞪着城门的方向，咬牙切齿。
“先不要慌，这件事情一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只要不死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咱们先找个地方在这附近安顿下来，只要那边成了事，咱们就还有机会翻身。”
“那些下贱的女人她们要走就让她们走，到时候翻身了，可别又求过来让他们原谅，这辈子她们别想再踏进沈氏的大门。”
“可是咱们身上一两银子都没有。”
程管家脸色煞白，说话的时候嗓音里都还带着惊惧，谁能想到他们沈氏一族会变成这样啊，方才收交的时候，他们根本来不及拿值钱的东西，就连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全都被抢走了。
沈大人听着便是一怒，环顾大家。
“你们都没来得及拿些钱财吗？有的就先拿出来，记在账上，早晚会十倍奉还的，眼下还是大家的性命更重要，咱们必须抱团，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年轻力壮的就在附近找事做，女人婆子就在家里打理家务，每个人都得动起来，不能干等。”
这么说着。
有人站了出来，从怀里拿出一小粒银豆子。
“这是姨娘给我的，但我只有这么多了，父亲。”
“我这里只有十几文钱，是我平时偷偷藏下的，以后真的可以拿一百倍吗？”
……
凑来凑去，也不过是两三两银子，沈大人气得咬牙切齿，一时间也懵了，他常年在朝堂里忙活，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夫人看顾，也是她打理，如今大夫人死了，继室又走了，家里的女眷大部分都爽快和离走了，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安排眼下的生活。
直到这一刻。
沈大人才发现原来的正室竟是那样的能干，那样的贤惠，家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宅子她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她很听话，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是自己女儿死了，让她别伤心，别认，她就真的不伤心不认，一心为家族谋划。
可自己却还是觉得不满意，甚至厌恶她没有生出好女儿，在得知她死后他甚至还很高兴。
“你可会掌家？”
沈大人看向外院的管事娘子，他记得她时常跟在大夫人的身边忙活，多少应该懂一些的，那管事娘子姓秦，平时被人称为秦娘子，听得大人这般说，秦娘子苍白着脸色上前拜道。
“回老爷，奴婢虽然跟在大夫人身边侍候，但府里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是大夫人亲手安排，就连庶女的吃穿她也一一过问，若是让奴婢安排，恐怕不能胜任。”
既然跟在大夫人身边，多少耳濡目染了，沈大人死马当活马医，冷着眉眼道。
“那这个家就归你掌着，若是做得好，我提你做妾室。”
秦娘子听着吓了一跳，瞬间脸色惨白起来，要是以前她肯定是高兴的，能做沈大人的妾室多好啊，可是现在，这可是被皇上抄家赶出来的，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问号，她哪有什么心情去掰扯什么妾室。
她只想大人能把她们都赶走，然后各自去寻出路。
可是眼下这么多人都看着她，都眼带希翼地看着她，秦娘子太知道沈府这些人的好吃懒做，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了，表面上一个个都笑眯眯，礼遇有加，转背就都是阴着来的人，所以她根本不敢拒绝，只得颤抖着嗓音一脸感激地跪下。
“奴婢定不辱命。”
随后。
秦娘子便抬头四顾，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主子，一个个全都养尊处优惯了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真的是有苦说不出，转头她又与沈大人施礼怯怯道。
“老爷，咱们家今时不同往日，再像以前那样只做主子恐怕是不行的了，家里这么多年轻人，也该是时候出去锻炼一下，该为家里做些贡献。”
“那怎么行呢。”有小姐随即嚷嚷了起来“被赶出京城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还想让我去做事，你也不看看我的手，都是精心养出来的啊。”
“我也不会呀，我们都是学棋琴书画的，哪会做什么事呀。”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着，看向秦娘子的时候，眼里都是恨意，她们不敢恨皇上，不敢恨沈大人，更不敢恨自家人，但是她们可以集体恨秦娘子。
秦娘子几乎惊得瑟瑟发抖，面上却只能保持着冷静，她自然知道，就算是自己管家，这些主子也不会瞧得上自己，听自己的，于是她朝着沈大人施了一礼。
“大人，借一步说话可好？”
沈大人这会子要靠她，自是要给她几分薄面，于是两人便朝着远一点的树下走去，站定之后，秦娘子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群，与沈大人说着什么，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就在大家在寒风里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沈大人点了头，随后回到了队伍里，秦娘子点了几个人，转身迅速离开。
沈大人这才冷着脸开口。
“她们去找房子去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要不要找间客栈歇息一会，我真的好冷呀。”
这话一出口的时候就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下，轻声责问。
“去客栈倒是行，你有钱啊？”
小姐顿时脸色一白，急忙退后不再说话，一时间大家都只能硬生生地站在风雨里倔强着不愿意往偏远的地方走。
他们是京城里的人，就该享京城里的福，做京城里人人羡慕的人上人，别的地方，她们是一概看不上的。
可这风呼呼的刮着往她们的脸上砸，往她们的衣服里钻，真的好冷啊。
时辰像是停止了似的，每一下呼吸都觉得十分难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一年那么久，远远的，寒风里，秦娘子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位衣着华丽，眼中含着无数媚意的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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