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死吗?”
林春燕轻声问。
雨声太大,没有人听得到她说什么,身旁也没有关心她的人,两个儿子都在那犹犹豫豫。
因为父亲的态度太坚定。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春燕看笑了。
她愿意付出一切的儿子。
就是那么的靠谱。
不肯往她这看一眼。
女人一辈子有什么值得,累死累活为了爹妈,为了哥哥弟弟,等长大了,家里需要钱了,就把白养的闺女买了,买个好价钱娶媳妇,传宗接代。
而她也在为别人家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费尽心思就说想官位大点,就把大儿子拉出来,那样他们家就能越来越好,而且只不过是短暂牺牲一点大队百姓的利益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有什么值得被骂的。
还被她最亲近的丈夫拉下深渊,被人嘲笑,家里背负巨债,小儿子无法读书,儿媳妇无数次跟儿子超级,把她的赚的钱和家里分割,全给婆家,大儿子没办法再娶媳妇,孩子需要妈妈,只能忍。
她就要骂。
那不懂感恩的女人。
要不是她大度,不嫌弃她家穷酸,她怎么可能嫁得那么好,但她骂一次,儿子就在外面睡一次。
压根不给她面子。
儿子还说她别管那么多。
安分点吧。
她那么老了,安分点吧。
可是她就是想孩子们过得更好点啊。
还有闺女,闺女是最乖的,那时候她被所有人嫌弃,是她心疼自己带回来一点东西,结果被婆婆一顿揍,鼻青脸肿,还是她偷钱出去看到的。
那是她的心头肉啊。
她从小宠到的闺女,要是她还是大队长该有多好啊,她就能为她撑腰,有妈妈在,就不怕了,没有人欺负。
可现在……
妈妈要离开了。
林春燕凄惨一笑。
直接往楼梯下狂奔,投身脏污的泥水里,临死前,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颜桧。
她嫉妒这个姑娘。
为什么过得那么好的不是她女儿,算了,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惦记了,她也仍旧是牧家媳妇。
眼泪融入浑浊汹涌的泥水。
也陷入整个身体,逐渐下沉,林春燕想挣扎,但她不能挣扎,要是活了怎么办,她就要被休了。
“妈——”
牧小东狂奔下去,在即将跳下去死被牧家业死死拦住,牧小东回头看到他,指着消失的林春燕,笑问:“满意了,这下你满意了,是你害死我妈,是你害死的她!!!”
牧家业看着汹涌的泥水。
喉结动了动,松开了牧小东,直视着他:“牧小东,如果你跟她母子情深,我不介意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少年不可置信看着父亲。
不知道他如何能做到那么冷情,那可是陪伴他几十年的妻子啊,他怎么可以见她死了,说出要断绝关系的话。
“还有你大哥,反正你们也有那么大,不想要我这个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习惯性把所有错堆在我身上也随你们,要死要活也是。”
牧家业挺起脊背往上走。
没有看夹在这许多杂物无比脏污的泥水一眼,大雨倾盆落下,牧家业在大家复杂的眼神中来到了角落。
牧小东站在原地。
水浪不断拍击着他。
才十五岁的孩子,已经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望向那被嫂子抓着手的大哥。
又看到了孑然一身竟然能看出轻松感的牧家业。
视线最终转眼到了脚边的泥水上,林知书把他拉了上来,牧远听说林春燕死了,看了眼牧小东没有理会,让顾林然继续收集粮食,速度快点。
顾林然赶忙去办,看了眼牧小东,感觉这孩子肯定跟远哥有仇,但也没有深究,就去干活去了。
牧家业藏在角落。
视线凝视着着雨幕,悲凉快要将他淹没,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啊。
“你知道了?”
牧远挡住牧家业视线。
牧家业想直视着他,可最终仍旧是羞愧难当,垂下脑袋道:“抱歉,我们家对不住颜桧。”
“以后我们断绝关系吧。”
牧远语气平淡寻常。
能忍那么久。
已经是他的极限。
说罢,也没有管牧家业什么反应,就离开了,牧家业也没有抬头,应该的,他给牧远的小恩小惠,感情被他利用到头了。
其实他知道这件事情时就想过让林春燕去道歉,那样还能给双方关系一个体面的断绝,至少别对不起孩子。
可林春燕拒绝。
她早就知道颜桧不好惹,精心策划那么久没拿下,以后她都会尽量不跟颜桧接触,让她道歉是不可能的。
牧家业再怎么说都不行。
日子一直拖。
牧家业也存着侥幸心理,因为颜桧没有出事,牧家业就想着原谅,直到那时候牧家业看到了牧远看林春燕的眼神,淡漠,厌恶,如同看死人。
他知道。
牧远会出手。
他想再劝劝林春燕,不料每次谈论这件事情,她就说弟媳妇。
他堂堂正正做人。
不可能玩那些东西。
每天被说真的烦不胜烦。
刚刚也是火气冲上来了,而且离婚算是对她的惩罚,也是希望她能活着,没料到林春燕会自杀,毕竟她那么爱自己,不至于自杀那么严重,他顶多感觉会吵吵闹闹不停。
可……
人已经没了。
牧家业深深叹口气。
也好,换个地方生存吧。
就是他下地狱也对不起兄弟,小儿子欺负他孩子,媳妇差点害了他大儿子和儿媳妇。
牧家业抹了把脸。
听说要开饭了,就打起精神要去吃东西,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还欠闺女的没有还。
至于两个儿子,说来好笑,他没有怎么教育,可他整天待在大队,要是真想他了,完全能找他。
甚至连一岁多的牧天浒牧天澄都知道找爸爸,唯独这两个孩子不知道,从小到大把他当敌人。
罢了。
以后他们爱怎么过怎么过吧。
感情都断了。
怎么可能再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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