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雨有着非常细密的雨点,一边降落一边弥散,形成浓厚的雾气。庄续腾的视野被压缩到只有二十米,启动望远镜的低光模式后能稍微看远一点,大概二十五米。这种可见度下,搜索效率太低,而且极容易迷路,他们也不敢开车回城。于是庄续腾和莫甘娜不得不在车上坐着,等待天气转好。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可以生火做饭,给自己整点热东西,慰劳一下肠胃。
雨下了半天,中午过后雾气开始消散。虽然天气还是很阴沉,可见度远不如晴空下的昨天,但是有微光望远镜弥补一下,已经可以进行侦查了。
两個人抓紧时间出发,赶在入夜前回来,还能走不少地方呢!
这一次行动中,莫甘娜发现庄续腾的记忆力特别好,只要去过的地方,他都不会找错。不管是返回昨天最后一个检查点,还是蒙蒙黑的时候返回营地,庄续腾都是直线前进,直接找到正确位置。
一般人记忆地点都靠地标,从地标A到地标B再去C……一个点一个点顺着找过去,庄续腾完全不是那样。莫甘娜认为庄续腾将沿途的一切都记了下来,整个地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整体的地标。只要确定目的地,他便可以直达。
这本事很厉害,但是他不觉得费脑子吗?人脑似乎不是那么工作的吧?莫甘娜猜测庄续腾可能有某种控制记忆的能力,或者是法术,或者是血脉能力。
法术的可能性很低,除非他同时掌握静默施法的高等能力,否则莫甘娜一定能注意到他的施法行为。仔细想想就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若能学会静默施法,奈客早就被公司高薪聘走了,不可能还让他出来当雇兵,他也不会选择雇兵。
血脉能力在当下就更罕见了。神灵离开后,“血脉”也迅速淡化,就连族内通婚都挽救不了其颓势,因此也就逐渐变得稀有起来。绵延至今,偶有血脉重新激发的情况,那也集中在外表和一些血肉、器官功能相关的方面,强化大脑的血脉在古代都是极端稀少的情况,如今更不可能。
如果是血脉强化了大脑,那他至少应该有其他外观表现吧?比如头大?莫甘娜偷偷想。
与血脉相比,影从植入体的可能性更大,但大脑植入的影从一直是最贵的一类,每一件都需要专门订制,只有专门的情报分析人员或者信息控制人员才会使用。
想来想去,反倒是“奈客很聪明”可能最接近事实。
莫甘娜喜欢聪明人,特别是他还懂得照顾人的时候。由于没安装耐力型植入体,也没有休眠武技这样的本领转移伤害,长距离的行走和侦查怎能不让莫甘娜疲劳?每次她稍微表现出跟不上前进脚步的时候,庄续腾都会主动提出来休息,然后帮她背负重物。
而且他从来不说“你累了”或者“你不行”这样的话。
莫甘娜最讨厌听到“你不行”这三个字。她想成为女巫的时候,“你不行”;她想去PCPD的时候,“你不行”;她想追查紫皮人来历的时候,仍旧还是“你不行”。这三个字,她从小听到大,已经形成了应激反应,总是能让她的怒火噌噌往上冒。
庄续腾只会说“为了任务效率的最大化”或者“这两天没有专门锻炼,我正好做做负重”。这些是很明显的善意谎言,莫甘娜只要接受善意那部分就能够开心了。
心情足够愉快,体力消耗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是搜索工作的结果却很不乐观。他们不仅比原计划多用了一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四个地点中最符合环境数据的一个被排除,他们也只能收拾行囊,前往下一个地点。
从城市西北前往东北,必然要途经沛城。从荒原回到电话信号的覆盖区域后,两个人的手机都发出滴滴嘟嘟的声音。庄续腾低头瞄了两眼,各种广告商对他发来了无微不至的关心,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都只拨过一遍,也不值得拨回去。
莫甘娜的电话比庄续腾更多,她看未接列表的时候皱紧眉头。“我得给我的上司打电话,好像PCPD有事发生。奈客,你不要说话。”
庄续腾点点头,然后侧耳倾听。
“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休假也得能接电话!现在你在哪儿?什么,不在沛城,刚刚走出深山?你去那种破地方干什么?”手机听筒里的声音逃不过庄续腾的强化听力,里面蕴含的焦急与愤怒也很清晰地表达出来。
“现在需要我回去吗?我一时回不去。”莫甘娜皱着眉,问道:“发生紧急情况了?”
“帮派开始火并,一些雇兵也不听话,在里面瞎掺和。最近发生了很多次枪击事件,每天晚上都不得不让镇暴打击分队出动。局里人手不足,赶紧回来。”
“我很想回去,只是……”莫甘娜摇摇头,说道:“我这就想办法,如果有机会,我就乘坐最早的航班返回。头儿,我的假期……好吧,算我加班……”
扣掉电话,莫甘娜哼了一声,缓缓摇头。她看着车窗外,沛城的楼房迎面而来,街道向后退去。她没说要回PCPD,庄续腾也就没有改变方向,继续向下一个荒野驶去。
第二个地点更荒凉,而且是一片连绵的丘陵,走起来要麻烦多了。如果有植被,上山下山的时候还有个东西可以抓,脚下也踩得稳固。可半荒漠化的丘陵满是松动的岩石与土块,稍不注意就会塌一块,经常站不稳。
两个人互相拽着手,庄续腾在前面,莫甘娜在后,扶持着上山下山。山顶上能够看得更远,但是却看不清山谷。为了不漏掉线索,他们不能只在山顶上远望,仍要把山谷的情况踩一踩。
好在天公作美,只是下了阵雨,并没有升起雾气来影响他们的视线。算上一个用夜视仪进行侦查的夜晚,两个人总算是在两天内完成了对这个区域的搜查。很可惜,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再去下一个!”莫甘娜毫不气馁,只是回到手机信号覆盖范围内,她又被不断响起的信息弄皱了眉头。
从眉宇间的褶皱和微微抖动的脸颊中,庄续腾注意到她的不安,他便问道:“又是你在PCPD的上司催你回去?莫甘娜,我帮你问问城里的情况如何?”
“谢谢,我也想到这一点了。”
“想到就说,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你的线人嘛!”庄续腾拨打露西的电话,并将它开到免提,放在仪表盘上。
“露西姐,我奈客,我刚刚进入沛城范围,目前开着免提。”庄续腾一边减速靠边,一边问道:“城里发生什么情况了?我听说打起来了?”
“还行吧,帮派争夺地盘,外来的人在这里捣乱,整个局势比较混乱但是不算很激烈。你开着免提呢?那个谁还在旁边吗?”
莫甘娜说道:“我还在用着奈客,车里就我们两个人。”
“用就行,使劲用。雇兵不掺和帮派火并的事情,除非有落井下石且能斩草除根的机会。现在还不到时候,让奈客安心给你干活儿就行。对了,稍等一下……”露西那边传来翻找文件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说道:“莫甘娜,我们雇兵没什么事,但是PCPD那边有点伤。枢纽区的三分局昨天被炸了。有人开着一辆装满爆炸物的车直接撞进了警局……”
“天哪!死了很多人?”
“很幸运,只死了三个,受伤二十七个。爆炸物的计时器在撞击中坏了,它就没引爆。PCPD一个警员身上的装备爆了,死伤都是这个造成的。由于也是爆炸,大家认为这很可能也园丁组织干的。目前园丁组织还没有宣布对此事件负责。其他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你肯定想知道这个。”
“谢谢,我从你这儿知道的,我记住这个人情了。”
“这可不算是人情,只是转述新闻。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挂了挂了!”
通话结束,庄续腾让莫甘娜问问具体情况。莫甘娜又被她的上司训了一顿,但也决定立刻回岗、不再拖延。卂渎妏敩
“他只给莪加班费而不是补足假期……我要加班费干什么?”
庄续腾笑了笑,说道:“我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只想加班费给足,从来不想着必须休假——我身边的工友差不多也都这样。或许你的上司只是不了解你,并不是对你不好。”
“或许你说得对,至少让我心情好点了。”
“你本质很善良,若是多几个角度来看问题就更好了。”庄续腾说道:“你回PCPD,剩下两个地方我自己去侦查就行。”
“不,野外那一处你别去了,手机联系不上、没人能够支援你。你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再一起去。”莫甘娜想了想,说道:“你也不能总靠在这个事情上,所以你可以先去看看城镇边上的那处。那里有信号,而且条件好一些,能买到补给。”
“行,那我就先去四号地点。野外探索的事情我等你消息。你别直接回PCPD,先换身装束。需要我把你送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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