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记得这小子复读一年,考上外省一所不错的体育大学,后来回丰川四中当了一名体育老师。
丰川四中,重点初中。
重点初中的老师,怎么会在这里摆摊?
陈浩盯着头破血流的史明,没立即过去为这位老同学出气,亲自收拾一帮管市容的小角色,跌份儿。
改变这些小角色的命运,甚至让他们从这世间消失,对他而言,一句话的事儿。
“三天内来队里交罚款,取车。”
带队的汉子撂下这话,转身要走。
“赵队,这小子先动手,打伤咱们两个兄弟,要不要报警?”一尖嘴猴腮的瘦子小声提醒带队的汉子。
“报警……”
带队的汉子瞅了瞅两个灰头土脸的下属,再看头破血流无力爬起的史明,道:“算了。”
尖嘴猴腮的瘦子略显失望。
陈浩听到两人对话,冷眼瞧瘦子。
史明的三轮摩托被骑走,十几人扬长而去。
旁观的人默默看着躺在地上的史明。
史明愤怒、憋屈,继而绝望闭眼,泪水淌落。
失去工作。
女儿得白血病。
卖房卖车四处借钱为女儿治病,导致老婆跟他离婚。
如今,又因心善而倒霉。
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
史明想放声大吼,想一死了之,可想到年迈的父母和女儿还在家里等着他,唯有抱头痛哭。
旁观的人,有的同情史明,有的以不屑眼神鄙视史明。
陈浩走到史明身边,看着捂脸哭泣的老同学。
在一中时,史明是篮球场上的健将,是每次校运会上的跳远跳高第一名,有点桀骜,也很仗义。
十几年过去,昔日那个在篮球场上神采飞扬的少年却变成现在这样子。
陈浩不禁心酸。
史明察觉有人站在他身边,双手抹了抹脸上泪水,定腈细看。
“浩……浩子……”
史明惊愕。
陈浩弯腰身手,道:“躺这儿哭算什么大丈夫,起来!”
史明无论如何想不到,最落魄最狼狈的一面,被老同学看到,极为尴尬。
陈浩将史明拽起来,为史明拍打身上的尘土。
这时候,赵美兰也走过来,从包包里取出纸巾,递给史明。
“谢……谢谢……”
史明自惭形秽,接纸巾时不好意思正视赵美兰,低下头擦脸上的血污。
“我去那家烧烤店等你们。”赵美兰看向陈浩,手指不远处胡记烧烤。
陈浩说好。
赵美兰走远。
史明才抬头瞧赵美兰背影,然后对陈浩道:“你和苏雪……”
“我和苏雪挺好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陈浩这么说,史明明白了。
“以前很多次想象和你重逢的景象,唯独没想到这种情况。”史明使劲儿瞪眼,不让眼中的泪水再流出来。
“任何人都会遭遇逆境挫折,你小子以前在篮球场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哪去了?”
陈浩激励老同学。
“浩子,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不想认输,可是有用吗,还不得卑微的活着。”
史明道出现实的残酷。
“别太悲观,咱们先吃饭,顺便叙叙旧,喝几杯。”陈浩轻拍史明肩头。
“好!”
史明这声回应,近乎叹气。
胡记烧烤。
一中西巷比较有名的烧烤店。
店里,不少男人频频窥视坐在靠窗位置低头看菜单的赵美兰。
“美女,一个人?”
二十多岁头发染成黄色的青年,嬉皮笑脸搭讪赵美兰。
赵美兰无视这流里流气貌似小混混的青年。
陈浩史明走过来。
“让开。”
陈浩面无表情盯着黄发青年。
黄毛感受到陈浩的气势,神色连变,咬咬牙退开两步。
陈浩坐在赵美兰身边。
“你想吃什么?”
赵美兰依然无视黄毛,笑着问陈浩。
陈浩笑道:“你随意。”
旁边,黄毛尴尬且愤懑,恶狠狠瞪一眼陈浩,转身离开。
“要么咱换个地方?”史明怕怀恨在心的黄毛青年再来打扰陈浩赵美兰。
“没事儿。”
陈浩压根没把黄毛放在心上。
史明没再劝陈浩。
赵美兰要了凉菜、烤串、烤海鲜、精酿啤酒。
没多久,酒菜上桌。
“咱们先干一杯,庆祝重逢。”陈浩举杯。
史明点头,举起酒杯。
五百毫升一杯啤酒,两人都一饮而尽。
陈浩是为与老同学重逢干杯。
史明则是借酒浇愁。
“吃。”
陈浩招呼史明。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史明终于打开话匣子。
“浩子,老天太特么的不公平了,你知道我这几年有多倒霉吗?”史明苦笑,继续道:“玛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上我的课,摸女生的胸,你也了解我的脾气,哪能不管,冲上去一脚踹倒那小子,那小子摔成脑震荡,他父母闹到学校,后来我就被四中开除。”
“喝酒。”
陈浩举杯。
这世间本就不公。
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为非作歹照样得善终。
有人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却贫苦到老。
恨老天不公的史明,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与陈浩碰杯。
两人喝下小半杯啤酒。
史明放下酒杯,眼含泪水道:“我丢掉工作没多久,女儿查出白血病,为了给女儿做手术,我卖房卖车,我父母也把积蓄全拿出来。”
祸不单行。
陈浩对此深有体会,理解史明的心情。
“父母为我劳碌大半辈子,到老了,还得陪我受苦为我忧心,不能安享晚年。”史明边说边抹眼角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老婆……不……是前妻,在银行上班,有点姿色,我俩是通过媒人介绍认识的,大概觉得我再难翻身,不想被这个家拖累,年初开始闹离婚,闹了半年,如愿以偿。”
史明说到最后哽咽。
陈浩赵美兰不觉得史明脆弱、不像男人。
史明所遭遇的打击,没多少人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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