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惊鸿本想上前将季晓扶起来，可没成想此时北疆王从腰间抽出另一只匕首，径直冲向季晓的身后，毫无防备。
她用尽全力将季晓推到一边，那只匕首就这样毫无阻拦的冲入了自己胸口之上。
季惊鸿模糊的目光中看到四周的景色逐渐远去，血光四溅，季晓瞪大双眸，没等他反应过来拉住她时，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刀柄，顿时失去力气跪坐在地上。
“弓箭手听令，不用管我死活！给我杀了城外的那些狗东西们，来一个给我射一个，来一双给我杀一双！”随着北疆王的令下，城墙上的弓箭手开始朝城下射箭。
北疆王狂笑，气绝高喊道“听我吩咐，一个不留！”
箭簇藉着顺风迅速落下，四落星雨，季晓毫不犹豫的抱住季惊鸿低下头，他被万箭穿心而亡，却又有遗憾，或许这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宿命吧，生一处死一宿。待到援军赶来之时，梁邱起身后的黑甲卫也没剩几人，他们还在坚持拉着城门的重量，身上被火药也炸的体无完肤。
霍不疑脸色越来越冷，手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脚步沉重，翻身下马步伐越来越快，身后的黑甲卫利用金刚绳索将大门撑开，大门一开，就看到梁邱起一人惊诧回头，撕声喊道“少主公！！”
梁邱飞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想拦住霍不疑想上前的行动，却被他狠狠推开，险些一个不稳。
霍不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深深隐忍的青筋暴起，他深邃的目光一眼望去，那个脆弱的身影倒在地上，毫无血色。
他呼吸越来越沉重，向前迈出的那一步何其多痛苦，直到全部尽入眼眸，他终是失去力气的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丝戾红闪过他的瞳孔“谁做的，究竟是谁干的！！！”
梁邱起身体一震，颓丧的沉声道“郡主一人将城内的士兵困在里面，未免弟兄们葬死一处，北疆王是想同归于尽….”
霍不疑颤抖着抬手，却发现手中已是鲜血淋漓，她胸下血已渗出凝结了一段时间，他沙哑的声线不断的呼喊着她的名字，现只觉得血迹殷红刺眼。
“惊鸿，我错了….五年前一别已是终身大错！我会给你赔罪，你不要…不要这么赌气了，你看看我…”
他双眼绝望着看着那抬手触不可及的天，即便再伸出手还是一场空，崩溃的嘶吼已成无声，泪滑落消逝在发丝间，努力了许久才挤出一丝声音“季惊鸿，你要嫁我的，你失言了。”
霍不疑抚起她的头，双手抱起已然无力的女孩，回身一步步离开，鬓边散落的头发狼狈不堪，可他嘴边的笑容既痛又畅快。
雪落半夜，半夜未歇。
门下大雪纷飞，屋内的炉火晃晃照着铜镜中的身影，霍不疑拿着一件厚实的毛氅走了过去，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季惊鸿不觉轻轻笑了笑。
“这样的大雪，倒是让我想起五年前的那晚，现在看见这景色便一点都不喜欢了。”
霍不疑垂眸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塞北常年苦寒，时不时就要下雪，那里雪景与都中不同，若有机会我陪你去看看可好？”
季惊鸿明他其深意，言下之意，她目不转睛看着雪落在手中渐渐融化，消失不见。
季惊鸿叹了口气“看不看得到有什么不一样，时过境迁，心境早已不同。”
她渐渐弱下去的声音，霍不疑不由得抬头看去，知晓那侧面被掀开的伤疤还在阵痛，他深深望着她的脸“我心如一，不可转也。”
季惊鸿浅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也轻快了一些“认死理，和我一样。”她踮起脚尖，看着宫人入门挂起的灯笼，对上霍不疑的视线“今年除夕，怕等不到能在长安过了。”
霍不疑淡淡一笑“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今年咱们三个人一起过，以后就不孤单了。”卂渎妏敩
未曾越过的正旦，消逝而去的生命，霍不疑从未忘记，季惊鸿双眸微红，微微哽咽“其实我早已给他起了名字，阿圆，生来和乐，往生团圆…”她笑中带泪，看着霍不疑摇头道“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他。”
霍不疑心如刀绞，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眼底如沉的情思“惊鸿，都过去了…我回来了。”
季惊鸿抽着鼻子，紧紧拽着霍不疑的衣袖，低声哭泣起来。
霍不疑心中的闷苦也在此刻一发不可收拾，眼眶湿润，眸色通红。
付诸情深，换予深情。
季氏唯二后嗣死于北疆之乱，遥感念起英烈，圣上特追封永熙郡主为永熙公主，季晓以国侯之位以礼待之。
突然，霍不疑靠在落街前，酒壶的碎片滚了一地，他蓦然的惊醒，却发现方才都是大梦一场，当他慌乱站起身来时，永乐宫前白绫飘飘，他才想起来今日是她出殡的日子。
程少商因声嘶力竭而猛地咳嗽起来，扶着那冰冷的红墙，喃喃道“一子落，满盘皆落索。”
袁慎着一身素袍走来，他眼里尽是心疼“少商”
他蹲下看坐在藤椅上的少商“你可以选我，我可以是你的依靠”他说着，眼里闪出泪花。
程少商低着嗓音道“袁慎，你很好。”
“只是你我之间注定是错过的”程少商为他抚下他肩上的枯叶，他怔了怔，两颗眼泪随即落下“你对她何必如此执念？”
袁慎看着亭外那桂花他也起身坐在藤椅上，嫣然一笑“你也一样，于我而言是最好的。”
“袁慎，你自然是好的。”程少商咳嗽不止，“只是你将来定会寻得比我好上十成的女娘，”袁慎苦涩道“你可知道，所有人皆在我这算计之中，唯独你，肯要我自己算计自己也不肯别人伤你一毫。”
程少商声音平静极了，甚至挤出来一丝称得上释然的微笑。
“对不起，你我注定只能做好友。”她拿起手帕，咳出一摊血，袁慎慌乱地似的扶住她，皱眉道“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你看，那桂花开了”程少商喘着气，下意识露出笑意，对上袁慎的眼眸，却又哽咽地痛哭起来“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再也没办法醒过来了！”
元月大寒。
临着阖家欢乐团圆的日子，据说那绝世倾城的永熙公主在那个大雪的冬天香消玉殒而去，宫内一片缟素，几乎整个皇宫都埋进了雪里，来往吊唁的人不绝。
据说越皇后守在棺木边，几日未曾进食，一身素白，那脸看着却比衣裳更白上几分，身边亦无人劝说，直到出殡前身子也亏了下去，才被文帝劝说下离开。
后院传来的女人哭声让霍不疑心颤的站起身虚
着步子往后院去，程少商跪在袁慎的怀里抽泣不已，直到声音也弱了下去，她才眼眶通红的看到一席白衣的霍不疑走了进来。
袁慎生怕他们二人再发生什么冲突，便把程少商扶起来缓缓从廊下走去，路过霍不疑身边，她顿住脚步，语气哽咽“霍不疑，你比我幸运，她死前的最后一面我都没来得及见到，可她的愿望你也无法实现了。”
霍不疑头一回哭的那般难过，守着的宫人不忍的别过头，嫁娶新丧，一生的遗憾也不过如此。
男人大恸，一口血喷酒出来，星星点点落在了那棺木之上上，像极了院落里傲然屹立的红。
半月后，霍不疑请文帝下旨昭告天下他与季惊鸿的婚事，所有人听到后都是一片哗然，他要与一个死了且己经下了葬的人成冥婚。
满朝文武皆知永熙公主与霍不疑之间的事，有不怕死的试图功说霍不疑，说她已经死了，直接被霍不疑整整半月去府上问候，此后便再没人提过这事。
大婚当日，整条街道都是一片艳红，送亲的队伍锡鼓啦天，百姓们也出来观看，但这天，却不是一般成婚时的热闹，而是死亡般的沉寂与肃然，他孑身一人，手中抱着鲜红的婚服，一步步踏进凄冷的宫中。
霍不疑抬眸看着堂上红至刺眼的喜字，到了行宫后，宫人们脸色各异，她们小心扶着那新娘的尸身，将霍不疑接来的婚服展开给她披在身上，霍不疑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娘子背在身上，他笑得特別开心，好似这女娘真的在他身旁一起拜着堂。
宫人们都渐渐退了下去，霍不疑拿起了酒杯，举在半空，与一片虚无做了交杯酒的动作，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礼仪冗长，我知你肚子空，特和程少商学了桂花糕的做法，你来尝一尝手艺如何？”霍不疑浅笑着从食盒里端出一份不太像样的糕点来，他拿着糕点悬在空中，皱眉又笑了笑“我从未下过厨，你别生气，等日后我会学的更好。”
寂静无声中，霍不疑抬起手将覆在她头上的红纱轻轻揭去，珠翠叮当作响，他一手抚过没有温度的脸，盖头之下的是一张覆着红妆的绝世面容。她很乖的闭着双眸，坐在塌上一动不动，习惯了她吵闹的时候，可是现在显然太过安静了。
“我一想便知道，我的惊鸿定是这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娘。〞
可无人应答，他再开口时，喉问早已哽咽到说不出声。
“惊鸿…你能原谅我吗？〞
清泪滑落脸庞，此时脸上维特了一天的笑容渐渐腿散，眸光也随之踏淡。
据说，那霍不疑大婚后毅然再次回到边疆，守着她奉身的故土，往日战神也死在了不属于他的塞外，直到刀枪尽入怀中，十多年里，看着被战火烧起来的天，他释然的缓缓闭上双眸，嘴角含着笑意。
茶间煮月，越雪时节。
一袭红衣，金器叮当，她将茶具洗涮好，手间黏起几峰茶针，火候正好。
“说来话长，结局就是这样。”季惊鸿淡淡一笑，她端起悬着茶叶的陶杯，犹豫的还是放至了桌面上。
对面那女子眉眼灿若星河宛转，清明若水的气节周身，眉间见花钿清丽，她盖上茶壶，空灵的嗓音似隔世，传说中的神也就和她一样吧。
“世事无常，你二人终是天人永隔，可他执念颇深，断断不会放你的人魂离开，冥婚…”她轻笑一声“你是人是鬼都没办法走了。”
季惊鸿垂眸，抚摸着右手腕上的银镯子，试探性说道“留他一人在那世上，我怎么能舍下，茗兮，你留我已过虚年，是否有翻身之法？”
茗兮眼眸闪过一丝寂寥，她扭头挑眉笑了笑“世人皆说长安归故里，季惊鸿，你可明白？”
茗兮喝完手中最后一盏，抬眸示意远处，季惊鸿迟疑向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你们若有缘，必会再相见，只是是否还是你眼前人都不可知。你前缘未断，这一世，且去活吧。”
当她声音落地，季惊鸿眼前便看到一道利光，忙着遮住双眸。
茗兮见着三无池中的倒影，渐渐水波平静，一挥手，整个水面闪起一层星光点点，那水中似有一徘徊不前的人影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无奈一笑“你看，他这不便来寻你了。”
人间狼烟四起，战火纷飞，身穿玄衣的女子骑马走过流成血河的岸边，微微牵扯起手中的银镯，暗自神伤。
“子晟，若能再来一次，别放开我的手了。”季惊鸿眼中的那袭身影消逝在自己的眼前，肆无忌惮的泪水沾湿了袖口的衣衫，冷风吹过的脸庞刺的生疼。天地之间仿佛在她的眼前旋转乾坤，好像可以坚持到倒下的时候，眼前被一片黑暗覆盖。
（未完待续）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季惊鸿霍不疑更新，第26章 天若有道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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