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桃枝露出迟疑之色,殿中气氛顿时一窒,欧阳氏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举止的不妥,敛了容色端坐回去,牧碧微抿了抿嘴,果然,桃枝这边才迟疑了两息,另一边桃叶却仿佛不堪忍受殿中气氛一样,用力叩了个头,大声道:“陛下!奴婢知道!”
姬深还没叫她说来,从桃枝、桃叶出声后便一直以袖掩面,似有无限委屈的何氏却猛然放下了手,急急呵斥道:“桃叶你不得无礼!”
只是桃叶在此刻当然不会被她这么一声呵斥所止,因此不顾何氏的“阻拦”大声道:“娘娘这回随驾本只带了寻常的安神香,那离恨香是凝华娘娘所赠!陛下,娘娘冤枉啊!”
她此言一出,牧碧微脸色一沉,姬深、牧齐等人皆是一脸惊色!
“欧阳氏!桃叶所言是真是假?”姬深本就喜欢何氏胜于欧阳氏,当然更希望此事是欧阳氏做的而不是何氏,加上欧阳氏方才的举止,疑心顿起!
欧阳氏被桃叶突如其来的指认正气得浑身颤抖,又听姬深这饱含不信与怀疑的一问,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羞辱之感,刷的从席上站起,怒道:“区区一个宫女居然也敢污蔑本宫!真是反了天了!”
“凝华娘娘这话妾身可是不敢听了。”戴氏昨日因讥诮何氏,却不防赶上了欧阳氏心情不好,被她当众训斥不说,甚至还掌掴于面,戴氏在家里也是娇宠着长大的,进宫后做到了世妇,虽然还没有单独执掌一宫的资格,却也不过一步之差,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因此这会见到这架势,哪里有不上去踩一脚的道理?
当下戴氏面色惊奇,拿帕子半掩着嘴,对左右道,“什么叫做反了天了?陛下这个天子可是好端端的在这里,桃叶方才的话咱们都听得清楚,正是在回答陛下方才所问,哪里有谋反之意?”
“戴氏你这个贱婢给本宫住嘴!”欧阳氏哪里听不出来自己暴怒而起的一句话被戴氏抓住了痛脚,她愤怒的回过头来,指住戴氏大骂,“本宫如今还没死,轮不到你在本宫跟前说三道四!”
只是欧阳氏才这么呵斥了戴氏,便听殿上传下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姬深冷冷道:“凝华好大的威风,朕在这里,尚且如此对待宫中妃嫔,这份气势莫说左昭仪与贵嫔,就是朕平素仿佛也没有你这等厉害吧?”
欧阳氏那汹汹气势顿时被姬深一阻!
戴氏哪里看不出来姬深这是厌了欧阳氏,所以才明着偏袒自己,她趁机上前一步,侧脸露出自己昨日被欧阳氏所掴之处——经过一夜一日的冷敷那指印倒是褪的差不多了,她又特别梳了能够遮掩的发式,如今却是迫不及待的展露出来给姬深看,指着那痕迹哀哭道:“陛下请看,凝华娘娘素来厌恶后宫妃嫔靠近陛下,昨晚司御女侍寝,妾身等人随凝华娘娘退下,本只是妾身调笑了几句容华娘娘,容华娘娘都不曾计较呢,凝华娘娘上来就给了妾身这么一下,还责怪牧青衣没有先行代陛下责罚妾身,其实谁不知道凝华娘娘这是因为春狩以来陛下召幸过妾身几回呢?”m.xündüxs.ċöm
又哭诉,“牧青衣娇怯怯的不说,性.子也是一向温软,再说牧青衣虽然进宫时间不久却知道规矩,青衣品级远在妾身之下,妾身又没说什么大事,她做什么要代陛下来责罚妾身?”
牧碧微目光一闪,立刻柔声道:“求陛下明鉴,无有陛下上谕,便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仗着陛下宠爱对贵人们无礼啊!”
戴氏立刻道:“昨日凝华打了妾身后,牧青衣本欲劝止,不想也差点被凝华打了,还是容华娘娘出面圆场,牧青衣才免了这一场灾祸!”
听到这里牧齐再也按捺不住,老泪纵横的跪了下来:“求陛下念在先帝的份上,容臣将小女接回家去罢,臣愿意以合家之产为小女赎!”
牧齐这么一跪,司氏也擦起了眼角,凄声叹道:“妾身出身是个卑微的,但也知道牧家素得本朝高祖、先帝眷顾,牧青衣又是牧家三代以来唯一的嫡出女郎,想来在闺阁里的时候也是极得长辈宠爱的,不想进了宫虽蒙陛下恩眷能够时常陪伴陛下左右,却竟险些受了当面掌掴之辱!这……唉,求陛下原宥牧尹罢,毕竟牧尹也是爱女心切!”
“牧卿不必担忧,朕心中自有分寸。”姬深没有理会司氏,沉着脸温言对牧齐道,“卿是先帝临终嘱朕之人,朕岂会亏待了你不成?微娘既入宫闱,你难道还担心朕当真护她不住吗?”
姬深这么说了,牧齐也不好继续求下去,原本他也知道牧碧微既然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姬深招呼到自己榻上同座,这般宠爱,姬深哪里肯放人,跪下恳求不过是为了给牧碧微多争取些好处罢了,不然他又凭什么硬留下来掺合宫闱之事?
当下牧齐拭了泪起身道:“臣信陛下,臣谢陛下!”
姬深命他自回了座,目注欧阳氏脸上,沉声问:“你昨日掌掴戴氏、还欲对上前试图阻止你的微娘动手可是真有其事?”
欧阳氏目光凄厉,昂首与他对望,闻言冷笑着留下泪来:“陛下一心听信这些寒门微户出身的贱婢的话,哪里把我们这些世家女郎放在心上?如今她们一个个言辞凿凿,甚至连外臣都插上了一脚,陛下还要这样问我,想来心里也已经认定了,又何必再向我求证?但凭陛下处置就是!”
姬深冷冷扫了她一眼,转向阮文仪:“你来说!”
“陛下……”阮文仪心中叫苦不迭,昨晚之事就发生在正殿不远处,姬深当时正与司御女在一起,不知道不奇怪,他这个近身内侍还不知道简直是白混的了,别说他,就是这行宫的总管雷监也清楚,但欧阳氏乃高太后的甥女,自入宫以来,高太后对她十分偏心,就是雷监,也不愿意平白的去得罪了太后的,所以他便故意将此事压了下来不曾上报——毕竟被打的戴氏出身还不至于能入高太后之眼,论宠爱也没有到了能够让姬深为她大动干戈的地步,只是不想早上的时候姬深虽然也听到了此事还没有怎么样,现在竟追究了起来!
阮文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他被姬深冰冷的目光一扫,心下一个激灵,晓得若再拖延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到底小心翼翼的道:“据守在殿外的小内侍言,是戴世妇先大声喧哗,凝华娘娘看不过眼这才……”
他话语里的偏向任谁都能够听得出来,戴氏气得满面通红,狠狠剜了他一眼!
却是司氏格格一笑,媚声道:“陛下,昨儿妾身留在殿中伺候陛下可是什么都没听到呢!”
“不错!”姬深冷冷看了眼阮文仪,冷笑着道,“昨日之事既然发生在正殿附近,戴氏若当真大声喧哗,朕与御女岂有听不到的道理?阮文仪你倒是好大的胆子!难怪行宫之中的宫女与随驾男子往来朕也是到今日方知!你究竟是伺候朕的还是伺候其他什么人的?!”
他这句话一出,阮文仪便冷到了心底,知道自己往日里听着太后的话本就叫姬深不满到了极点,如今又恰好撞上了姬深满怀怒火的时候,既是被迁怒,也是积怨所致——不管这回欧阳氏能不能过了这一关,但他算是失了贴身内侍这一职了!
阮文仪这么一瞬间苍老更甚于欧阳氏方才,他身子摇了一摇,才惨笑着跪下道:“是奴婢之过!”
下面顾长福见他连话都不怎么会回了,忙从旁边绕上来扶住了阮文仪,跪在他身边道:“陛下,义父年高偶有疏漏处,求陛下容奴婢代义父回答!”
实际上阮文仪如今也不过四旬不到,顾长福这么说了不过是代他寻个借口罢了,阮文仪这会周身力气仿佛被抽得干干净净,也着实需要他扶上一把,便默认了这个说法,姬深不耐烦听两个内侍罗嗦,正要呵斥,却被牧碧微轻轻拉了一把,柔声道:“陛下不妨听一听顾奚仆的话,也免得旁人议论说贵人们一起污蔑凝华娘娘!”
姬深正要答应,对牧碧微等人恨之入骨的欧阳氏却冷笑着道:“这顾长福分明早就被你们买通,他说的话……”
“闭嘴!”姬深面露厌恶之色,他究竟是九五至尊,又居高临下,这一声断喝声音不高但满含了怒气,欧阳氏不禁下意识的噤了声。
就听顾长福命身后小内侍扶着阮文仪退下,自己依旧跪着禀告道:“陛下明鉴,奴婢蒙陛下不弃,御前伺候已有五年,从来不敢怠慢,亦不敢欺瞒陛下一字半语!”
说着被牧碧微暗暗使了个眼色,遂也不等姬深出言准许,忙又接了下去道,“因义父需要贴身伺候陛下,又要处置常务,所以小内侍们有什么消息却是先告诉奴婢,再由奴婢拣了最紧要的去打扰义父,昨日之事是这样的,陛下留了司御女伺候后,凝华娘娘与容华娘娘带着余人退下,走到了离正殿不远处,因容华娘娘频频望向了牧青衣,戴世妇见了便出言戏谑了两句,容华娘娘一笑了之,凝华娘娘便说戴世妇吵闹,出言训斥,戴世妇见状忙噤了声,结果凝华娘娘觉得不够,又上前掴打了戴世妇,颜充华等人上前劝说……”
姬深听到这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目注颜氏,沉声问:“慈娘,可是如此?”
充华颜慈出身庶民,不仅生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性情为人也是如此,这一点姬深非常清楚,颜慈怕是宫闱里头最没胆子说谎的一个,所以颜慈说的话,最是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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