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远远跟着奴婢,奴婢进凝华的院子前借着机会回头看了下,她却停住了脚,等奴婢出来时她已经不见了。”桃枝摇了摇头,脸色有点难看,“娘娘,那牧氏会武,这阿善是其乳母,恐怕……”
一个牧碧微,进宫才几日光景,就把何氏与孙氏身边的大宫女各重伤了一个了,宛芳怕是已经没了命,而桃蕊固然还活着,但背上伤痕连何氏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于一个女子来说当真是比死了还要难受了。
如今这阿善居然也身怀武艺,这宫里的日子当真是越来越防不胜防了!
何氏沉重的点了点头,见她如此,桃枝忙问:“娘娘与那牧氏私下里说的如何?”
“如今大家困境都是一般,暂时还不能拆彼此的台,争上几句各退一步罢了……本宫许了她一笔银钱,而她会帮着孙贵嫔这边演一出戏,至少在孙贵嫔生产之前,将太后那里敷衍的恰到好处,既要觉得她尽了力分宠,又要觉得孙贵嫔还有余力,不至于立刻出手换子。”何氏冷哼了一声,对桃枝道,“春狩之后,母亲要过几日才进宫,你先回去探望下你的父母,告诉大父他们,就说本宫若想晋为下嫔,还须银钱开路,着他预备十万白银,折成南珠送进宫!”
桃枝与桃叶都是大吃一惊,差点没叫了出来:“牧氏如此贪婪!十万白银!!”
本朝虽然建立不久,但高祖与先帝两朝励精图治下来,物价平稳,纵然难与前魏鼎盛之时斗米不值一文相比,但一斗米也不过几个钱罢了,寻常七八口人家,一年有个二三十两银子也能过的不错了,何家固然有钱,可十万白银实在不是个小数字,桃枝桃叶身为何家家生子也不禁被这数额震撼到了。
何氏哼了一声:“她若敢这样开口,本宫立时就走了,谁还耐烦在那里与她继续说下去?”说着她脸色一沉,冷笑道,“牧氏要了两万,其余八万,本宫是替三娘并你们要的!”
桃枝、桃叶一怔,便听何氏缓缓道:“何家虽然有钱,但也枝繁叶茂,偏生家中不分嫡庶,单以个人能耐论所能用的钱财,本宫那父亲无用,只会成日里寻花问柳,三房若没了母亲在支持,还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子!原本母亲还有海郎可以指望,但现在……”
何氏嘴唇颤抖了一下,切齿道,“照父亲这个模样,如今因本宫在宫里的位份与宠爱,想来三娘嫁妆不会被亏待,可将来谁知道呢?不趁着现在给三娘多些趁手的银钱,指不定将来还能反过来帮到了本宫!就是这回没有牧氏趁火打劫,本宫也要寻个借口敲上一笔的!”
她看了眼两人,又道,“还有你们,当初虽然说跟着本宫进宫过一辈子的,但先前着你们教导杏枝、杏叶,你们想来也知道本宫的意思了,本宫没进宫前,在何家众多女郎郎君里,明枪暗箭不知见了多少,你们四人忠心耿耿,本宫又何忍叫你们在这宫闱里终老一生?但宫里的规矩是宫女当年满二十五后才能离宫,本宫虽然得宠,却无宫权,左昭仪名声贤德,却是个重规矩的,所以你们也只能陪本宫到二十五了,本宫岂能不为你们多攒些体己,将来嫁人也有个挑选的余地?”
桃枝与桃叶闻言,顿时双双跪了下来,泣道:“奴婢不嫁,奴婢愿意终生陪娘娘!”
“这些事以后再说罢。”何氏疲惫道,“左右还有几年呢——方才与牧氏彼此试探,本宫却是能够肯定聂元生与她关系匪浅了,说起来这聂元生与陛下同岁,却至今未娶,当然他的祖母去年故世,若非陛下夺情,如今还在丁忧,但他祖母去世前,却也未婚配,别说未婚配了,就连个合宜的人家都没定……莫不是他在进宫前就与牧氏有什么瓜葛吗?不然怎的会对这牧氏如此另眼看待?”
听她说起了正事,桃枝、桃叶忙将自己出宫一事放了下来,仔细思索了片刻,桃枝道:“敢问娘娘从牧氏那里都听到了些什么?”
“她敢在行宫里对欧阳氏下手,足见是得了聂元生的指点,不然别说她头一次来,就是本宫去年秋狩已经见过雷监一回,但也不知他的脾气性格,念着阮文仪对他的恭敬,也不敢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何氏冷笑着道,“要论对西极行宫的熟悉,除了皇室中人,还有谁比得上聂元生?”
“此事说起来奴婢其实心里也是畅快呢。”桃叶抿了抿嘴,恨道,“那欧阳氏不过占了一个好出身,居然几次三番的藐视娘娘,活该她遇见了牧氏!还不知道那阿善手段如何,奴婢巴不得这会就是天明,好去那边打探消息,看看阿善究竟对欧阳氏做了什么!”
桃枝却是道:“奴婢观牧氏行事张狂,当初她才进绮兰殿,就敢拿桃蕊挡炭火,奴婢以为牧氏也许是逞一腔血勇,生气欧阳氏白日里算计了她,所以直接行事呢!”
何氏淡淡道:“若只这么一件事,倒还能说是凑巧,或者如桃枝所言,但本宫方才拿襄助孙贵嫔登上后位试探她……”
“后位?”桃枝和桃叶一怔,忙道,“中宫之位非同小可,即使要借孙贵嫔盛宠令太后不能打压娘娘,也不可推举孙贵嫔为后啊!如此中宫嫡子,于娘娘前程岂非不利?娘娘慎思!”
何氏见两个贴身宫女都一副心急上火的样子,反而笑了:“本宫岂会不知这个道理?虽然如今孙贵嫔盛宠,又有身孕,但来日方长,焉知本宫前程之止?后位空悬乃六宫的机会,岂能叫孙贵嫔一人占了先!”
见她这么回答,桃枝和桃叶才都松了口气。
“那么牧氏是如何回答的?”桃叶好奇的问。
“牧氏到底是三品大员之女呢,开口就提到了前朝!”何氏冷笑,“她说孙贵嫔虽然没有外家之助,但若陛下坚持立其为后,又诞下了皇长子来,届时便又是嫡长子!虽然两年前前朝和太后都是反对立孙贵嫔为后的,但若见陛下坚持,难免有那些墙头草会动摇,指不定到时候孙贵嫔就冒出了一堆有官身的亲戚来了!如此咱们一日为其助力,便永无出头之日!”
桃枝听的便道:“奴婢倒听不出这话里关聂元生什么事……”
“两年前立后之争时咱们还没进宫,但这一年来孙贵嫔唯一能接触到的前朝官吏是谁?”何氏幽幽的问。
“原来如此!”桃枝恍然大悟,随即道,“娘娘,如此说来,这牧氏与聂元生交情匪浅,如今连贵嫔也在隐瞒了,若贵嫔知道此事,哪里还会继续在陛下跟前为聂元生说好话?”
何氏睨她一眼,道:“是这个理儿,只是这件事情,却不能咱们去说,毕竟当初本宫对付云台宫那贱人时,没少贿赂聂元生,这一点孙贵嫔也不是不知道,聂元生在六宫之中摆明了是收钱办事,不问前尘后事,他不想孙贵嫔宠爱太多地位太稳,以免届时被孙贵嫔所弃,你当孙贵嫔不是这么想的吗?聂元生可以收钱助本宫,难道当初就不曾收其他人的好处帮她们争宠?孙贵嫔还不是一样赞他年少有为?这是因为一来孙贵嫔没有外家之助,宫权又被太后与左昭仪盯得紧,她贵为贵嫔实际上前朝唯一能指望能说动的也就是聂元生了,在这种情况下,孙贵嫔只能尽量与聂元生打好关系,再趁聂元生如今官职还不高,主动替他说话,如此若陛下听了进去给聂元生提了品级,聂元生野心不足,再有求于孙贵嫔,这样便可化被动为主动——对于如今的孙贵嫔来说,这六宫有的是愿意捧着种种好处求聂元生在陛下跟前说话的妃嫔,可得陛下信任又可以随意出入宫闱的前朝臣子却只得聂元生一人!”
“原来孙贵嫔早已知道聂元生的打算?”桃枝失望道,“奴婢还以为可以挑唆着孙贵嫔去对付聂元生呢!”
“孙贵嫔如今和以后要倚重聂元生的地方还有很多,她就是心里恨着也不能不忍了。”何氏淡淡道,“便如本宫每次见到牧氏恨不得扑上去食其肉吮其髓,可当着陛下的面还是不能不与她敷衍一样,在这宫里头,若是不能忍,当年那楚氏,就是个例子!”
提到早已香消玉陨的楚美人,何氏也不禁悠悠一叹。
“娘娘今儿既然亲自与牧氏议定了一起瞒着太后,那么咱们早先准备的是不是就先不用了?”桃叶在旁问道,“若是如此,那东西奴婢设法处理了罢,也免得旁生枝节。”xündüxs.ċöm
何氏闻言却是一声冷笑:“辛辛苦苦哄到了孙贵嫔的信任,才假安福宫那位孙嬷嬷配出来的药,就这么毁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桃枝吃惊道:“那娘娘今儿与牧氏的约定……”
“什么约定,欧阳氏那个蠢妇!明知道牧氏身有武艺,还净派些不中用的货色去对付她!”何氏切齿道,“结果牧氏毫发无损不说,还因此起了疑心!本宫今儿若不叫桃枝引了阿善去对付欧阳氏,一来给欧阳氏个教训,别再整天自以为是!二来也是去了牧氏暂时的疑心……不然有欧阳氏在前,她们主仆都身怀武艺,叫本宫如何得手!”
桃枝与桃叶对望了一眼:“娘娘今儿与牧氏私下谈了那么久原来并非当真要与她联手吗?”
“她容貌手段不在本宫之下,出身却在本宫之上,况且如今还有聂元生在背后指点教导……”何氏冷笑,“不趁着这回出猎,将这两人一起解决,这样不至于波及宫中诸妃,也可以假雷监与宣宁长公主之手……彻底除了这个心腹之患,难道等着她一步一步爬到本宫头上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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