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雾霭浓；
溪涧绕山底，
浅水映月融。
再次回到溪月谷，虽轻装布衣而来，却已是物是人非的感觉。紫归偶尔还识得几个已长大成人的儿时伙伴，或是已步入垂暮之年的，曾经关爱过自己的长辈，可刚刚想上前去打招呼，淳朴的谷中人看着紫归却极为陌生，虽衣着朴素却仍然感到贵不可言，都露出憨厚的笑容远远地走开了。
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家宅老屋，已经是蛛网缠绕，破檐残瓦。
紫归把随从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走进破旧的房子里，摸着那布满灰尘的一桌一椅，看着屋里地缝中拼命挤出的一草一木，她的脸颊早已浸泡在泪水里……曾住在这所屋子里的人，在世的只有她一个了。
那屋后不远处的坟冢，一座接一座……
她的生父与养母的墓紧连着，看那荒草丛生的样子，应该是许久没有人来扫过墓了。在不远处，一座稍大一些的新坟，虽然简朴无华，却修葺得极为用心。
紫归看着这一抔孤零零的坟冢，再看着这墓碑上简简单单的“王敦墓”三个字，想着或许再过个数十年，估计也没有人知道王敦是谁了……或许……这样也好……他辛苦奔波一生，如今能长眠于此，享受永世宁静，不被人打扰也好……
紫归手抚墓碑静静地站着，沉浸在自己的无法与人言说的悲伤里……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个人影，一回头果见一素衣素饰的女子立于墓前。
曲儿？
紫归惊讶地发现那素衣素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钱凤兵的妻子曲儿。
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这一身素衣素服地是在给是戴孝？难道是给王敦？
只见曲儿看到紫归后亦不跪拜行礼，她兀自走到墓碑前来熟练地从手臂挽着的篮中，一样一样取出贡品放到墓碑前。卂渎妏敩
她一边放着，一边说着，“娘娘来看将军，将军定会很高兴的。”
紫归看着曲儿这一反常态的表现，她感觉眼前的曲儿不卑不亢，就像是一个和她有着平等身份的人一样。
“你……”紫归看着曲儿心中似有一千个疑问，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婢子跟钱凤兵说好了，婢子这下半辈子呀，就留在这里给王将军看坟扫墓啦。”曲儿说得柔声细语，就像是在聊家长里短一样，可紫归分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暗含的喜悦。
“可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给他终身扫墓呢？你的孩子……还要钱将军，你都不要了吗？”紫归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曲儿忽然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来，刚才活跃的面容渐渐转冷，看着远处若有所思地说，“曲儿命苦，这一辈子都受制于他人，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意认真地活过一次。
因为家贫，做了舞女入宫……后在冯太后的指使下，去勾引王大将军……
被王大将军鄙弃厌恶……可没有人知道我是真心实意地崇敬爱慕王大将军……
就在被冯太后下令快要打死之际，幸得娘娘所救，把我许配给钱凤兵，我夫妇二人从此成了王大将军身边，娘娘的眼线……
可这么多年来，只要能从钱凤兵那儿听到关于王大将军的一举一动，曲儿我就感到无比满足……
如今王大将军已然故去，那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对于娘娘当年的救命之恩，曲儿以这么多年的‘秘谍’身份来报答娘娘，也算是还完了……
钱凤兵他了解我的心意，也不再多与为难，就此遂了我的愿。”
紫归看到已是泪流满面的曲儿，心中惊讶之情不表，她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可刚走出几步不久，就听到曲儿在身后喊了一声“等等……”
紫归驻足，虽没转身，可微微侧头。
“娘娘……
就在娘娘与王大将军在营帐里摊牌的最后那天夜里，当钱凤兵最后进账不听命于王大将军，反而听命于娘娘的时候……
王大将军并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反而露出了一丝反常的笑意……那丝‘笑意’，娘娘可还记得？”曲儿在紫归的身后问道。
紫归突然想了起来，当时跪在地上的钱凤兵哗变时，王敦确实没有半点吃惊的神色，反而流露出一丝邪魅的狷笑……
“婢子对王大将军当时的那丝笑意一直耿耿于怀，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后来婢子终于想明白了……
或许王大将军一直……一直都知道钱凤兵和婢子我，都是娘娘的人；
那么多年来在他的身边为娘娘打探关于他的消息，一直就是他默许的……
这场‘哗变’，可能本来就在他预料之中的……是他……
是他选择了成全娘娘，故意‘输了’这场战争……”曲儿泣不成声地说道。
紫归亦是泪流满面，她回想起来了，那夜在王敦的营帐中，他看着帐外发呆，忽然转身时，竟看到王敦正站在油灯面前，用手指拨弄着火苗，任凭那火苗缠绕着他的手指烧得滋滋作响，可他仍然不为所动……
是的，这是他和她之间的战争……或许是他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即将命不久矣；亦或许他知道司马绍容不得他，他不得不死……亦或许是他不知道自己赢了之后该怎么处置紫归与司马绍母子……所以是他是故意输给了紫归，以此来成全她……
当紫归突然想明白这一切时，恍然大悟的她心痛难耐，顾不得在曲儿就在身后看着自己，捂着胸口放肆地大哭起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晋起龙骧更新，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乡祭坟 恍然一梦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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