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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时隔多年之后，王敦和王导再次围炉饮酒，月下小酌。只不过当初的少年郎，如今，一个是健硕粗糙的军人；另一个，一看就是满腹盘桓的官绅。
王导举杯做了一个向王敦敬酒的动作后，舒意地自饮了去……
而后他面带笑意地，像在对王敦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似的，说了一句，“终究是回来了。”
继而他转身满脸疑惑地对着王敦问道，“兄愚钝，不知敦弟唱的‘以罪人之身，换麒麟自由，困守建康’这一幕，究竟是如何运筹实施的？”
王敦也自饮了一杯，轻笑道，“哪有什么运筹帷幄……这麒麟是我久居武昌，别人送与我的……若是顺利的话，我本应在送麒麟来都之时，就一道来建康了……不曾想……
后麒麟水土不服，我不过是灵机一动，顺势而为之……”
说完，两人又添炉加酒，竟又一次有了，多年不曾再现过的相视会心一笑。
……
朝堂上与王导同列朝班共侍一君，多年前的一幕又重现于眼前——王敦有点恍惚，似乎时间真的倒流回到了经年以前……
可看看正上方龙椅上那张明显稚，故意畜须留髯以装成熟的脸，却已不是当初那个在潜邸时，愿意推杯换盏的甚至可以称兄道弟的人了……www.xündüxs.ċöm
他虽是元帝与紫归的儿子，却更多地继承了母亲那一脉胡人的血统，黄须褐髯……不知那裒儿（司马裒）会长得随他母亲，还是父亲……
对了，过不了几天就是上巳节了。在这个重要的节日里，紫归会携后宫的嫔妃们一同到城南外清水河畔踏青赏春，与民同乐……说不定，那个时候能见到她，也能见到裒儿……
王敦站在朝堂上任思绪肆意飘飞，对身旁所有的声音都充耳不闻，对他明显无好感的司马绍也权当他是透明人。
朝堂内，商议完一天的政事，刚要宣布退朝时，卞壶站了出来，侃侃道：“臣近日收到一份血字状书，是所剩无几的周氏族人，为周氏，特别是周顗诉冤的，请求陛下为其周氏一门平反，为大晋一生鞠躬尽瘁的周顗加以追赠……”
此话一出，平静的朝堂突然像炸开了锅一样，群臣在下面或交头接耳，或啧啧嘬嘴，或唉声叹气……
只听那卞壶接着说，“周氏族人认为：大将军王敦兵犯建康时，是周札打开了拱卫建康的石头城的城门，引其入城……后事态平息，周札伏法且不说，还累及周顗，甚至殃及周氏全族……
而今，王大将军已正名归位，仍效力于朝廷，又有何理由不为周氏一族平反，为周顗洗冤呢？”
说完这番话，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到王敦身上；于此同时王敦被众人灼热的目光拉回现实时，还在一脸茫然，不知适才发生了什么……
司马绍看着呈上来的周氏族人百人联名血书，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血气在往上翻涌……谁都知道而今双方和睦与共的结果，是先帝司马睿在斗争中不得已妥协下来的结果；杀周顗，是因为周顗与王氏太过亲密，剪除这“江东一豪”对王氏的支持，是先帝司马睿为司马皇室最后争取得到的微末利益……如今要为周氏平反，还要追赠周顗，那无疑就是打先帝司马睿的脸，更是在明面上表明此次“王敦起事”，司马皇室输得彻底。
司马绍气得把“血状”扔了下来，气愤地说道“此事早已盖棺定论，岂容尔等置喙先帝的作为？”随后愤然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件事迅速发酵，上之公卿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觉得这事儿办得有失公允——要承认王敦无罪，就应该给周氏平反；若不给周氏平反，那王敦也应该一道论罪……就这么简单。
在众臣为“是否要为周氏平反”一事儿吵得沸沸扬扬，争论得无休无果的时候，王导为了避嫌，蹙眉低头，保持了缄默，而王敦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他根本关心周氏是否能平反，自己会不会因此而论罪……他只盼着上巳节的赶快到来，能见上紫归和司马裒一面。
任凭耳畔闹哄哄，我自心静岿然不动。
晚上回府时，王敦竟发现堂屋中柔柔的灯光跳动，在自己一贯凄冷的府宅中，这还真是另人诧异。
王敦轻推半掩的门，径直走进去时，才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坐在桌旁，融在柔和的灯光里显得影影绰绰。
那人听闻门响身却未动，随后发出幽幽的声音：“回来啦……都回来那么多天了，也不知会我一声……”
王敦先是一怔，看清是襄城以后，走到桌旁坐下，身体却面朝门口，刚好与襄城是桌的两端，背对而坐。
“你不是回来了吗？既是自己的家……来去皆自由，不必与人分说。”王敦丝毫不曾侧脸，冷冷地道。
襄城听得此言，忍不住地冷笑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内心只道：径是自己的一腔热情，贴了别人的冷心……从以前到现在，竟一直未改变……
“你也是有本事的，就算是造反后，亦能安然无事，且又重回朝堂，看来我自作主张地匆匆赴都回宫去作质子，换你平安，竟是多此一举了。”
“你有这份心，我自是感激的……”王敦心中有这句话，却忍住没有说出口，怕说出来，让别人横生一些多余的念想。
他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站起身来，径直走出门去，空留一屋子还不曾被半点焐热的空空气息。
面对着再次空了的屋子，襄城亦是无动于衷，只有那扑簌簌的大滴大滴的泪再次落下。
次日清早，天还未亮透，王敦出门前在府上巡了一圈，发现已没了襄城的踪影。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晋起龙骧更新，第一百零一章 一波暂平 一波又起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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