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上的强装镇定悉数被三个半世浮沉的臣子尽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不点破而已……
“对于入秋后的此次蝗灾的救灾之策,朝堂上争论得也有一些日子了,今日也该有个定论了,三位爱卿可有想法?”司马绍端足了皇帝的姿态问道。
“此天灾亦是国难,既然此时国库空虚,诸臣食国家俸禄,现在国家有难,作为臣子的就应有所担当,甚至应该主动提出减俸减薪,并凭己家之力捐资赈灾……若陛下同意此举,明日早朝时,臣将以身作则,首先提出捐资赈灾,以作表率。”
庾亮说完,眼神毫不避讳且笃定地看着司马绍的眼睛,似乎看进了他的内心,看穿了他的心思。
“庾爱卿真是高风亮节呀。”
司马绍微微颔首说道,看来他的句句所言皆称了司马绍的心意,说完后他随即转头望向王导,征询其意。
王导一拱手,躬身道,“臣认为不妥,原因有二。
其一,陛下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逢此大灾,据我朝陈情,朝中臣子经‘北乱’之劫,衣冠南渡,皆丢资损产,至今未复从前;若陛下一味让朝中臣子从自家出资赈灾,恐惹得众臣诟病不断,离心离德,失了臣心。
其二,上次为赈旱灾,陛下竟一下免了国内三年的赋税,若失去此国本源流,试问若这三年间,灾祸不断,何以为续?请陛下废除三年免税之政。”
司马绍听得王导一席话,处处针对庾亮,还尽数自己的不是,心中甚为不悦,虽支语不发,却沉着一张脸。
还未等司马绍开口,庾亮就愤愤然地再次开口道,“王公此言差矣。xündüxs.ċöm
诸臣子食国家俸禄,现国家有难,自当以身作则为国排忧解难;诸臣亦是陛下的臣子,自当与陛下同声同气,何来离心离德之说;若真有此等臣子,庾某将第一个站出来将其逐出朝堂。
另陛下仁心仁德,因上次旱灾体恤民情,免了三年赋税。虽眼下时局困难,可这样心怀天下之举措,怎能说废就废;天子之令怎能朝令夕改?”
司马绍听得庾亮一番慷慨之词后,觉得这个自己未来的大舅哥甚是贴心,所言之意,皆是自己此时的所思所想。
站在一旁的王导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庾亮的处处针锋相对,他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拉近自己与天子的距离,同时离间自己与这个皇帝外甥舅的关系。
只可惜天子年少,资浅历薄,识不得庾亮的这番心思;他这个年龄只愿听顺耳之言,却不知朝中君臣相倚相携,又相互制约的道理,更不知他的父亲,先皇的这个朝廷是朝中的这些门阀世家支持起来的……
王导对庾亮置之不理,抬头闭眼长叹一声后,突然跪倒在地,声带凄凄之音地说道,“若让朝臣们解囊相助,在这多事之秋,恐……又会横生出许多事端。
何况待排除万难,到此计可行之时,恐山河已是饿殍遍野,甚至已有民变。
此次蝗灾,还是由国库再紧一紧,由此中出吧。然,三年免征赋税之令必须废除。”
说道最后这一句时,王导痛苦地抬起头来,眼神坚毅笃定地看着司马绍。
司马绍与王导对视的这一刻,也突然一怔,如同一个小孩被自家大人严厉的眼神喝住了……一时语塞。
“陛下是九五之尊,怎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庾亮突然大声对王敦呼喝道。
王导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与庾亮正锋相对地大声说道:
“陛下朝令夕改是为君者的大忌,但倘若陛下写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轻言率举,则朝中臣子和国之民众皆会感念于陛下的严责自省,上服朝臣,下感民众,同时‘三年不征赋税之令’得改,国家财政之源流亦能不断……以此则保国家顺畅运行,长治久安。”
王导说着说着,激昂高亢的声音渐弱,甚至随着他颤抖的身体也发出了几多颤音。
才刚任新君,就要承认自己的过失——心高气傲的少年天子怎能答应。但司马绍还是听出了自己这个舅父的苦口婆心之意,也不愿多做苛责,他一拍几案,大声喝道,
“够了,孤知道两位爱卿都是国家的肱股之臣,都是在为国家,为孤排忧解难,但无须言语过激,失了和气。
卞爱卿,你说。”
卞壶一直抱着双臂站在一角,一语不发,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淡模样。被司马绍点名发言,才不得不惜开缄口。
“臣同意庾公之法,臣也愿意身先士卒,捐资赈灾。”寡言少语的卞壶表明态度后,便不再言语。
王导嘴角忽闪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知道卞壶不是出自世家大族,且素来为官清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量力捐资赈灾,他不怕多出,也无法多出。
至此,在二对一的绝对优势下,庾亮再次让司马绍遂了他的心意,下令从上到下各阶各级臣子均要量力出资赈灾。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晋起龙骧更新,第九十七章 唇枪舌剑 捐资赈灾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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