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众人似乎也没想到主考官临时改变了策略,决定让考生答一联出一联。
知府樊城茂大人坐在一边,闻言不由皱了皱眉,“边大人此举是否有所不妥,增考对联实属于意料之外,如今此子还须出联,对其略有不公尔。”
樊知府与边学政都是正四品官,平起平坐,见边学政加考不说,还试图改题,哪里还坐得住,这可是他们镇远府的考生,作为地方官,怎么能看着学政如此胡闹,这人莫非仗着自己是彭宰执一党,便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他还没死呢。
樊知府略带质疑的声音响起,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装作没听见上官的话。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两位上官掐架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多少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此时不宜开口,唯装聋作哑方为上策啊。
果然,就在众人低下头后,边学政回过神来,心中不悦:“樊大人此言何意?本官得圣上和彭宰执信任,前来巡考,又岂非会行不公之事?”
“莫非樊大人是信不过圣上?亦或是觉得彭大人识人不清?”
见边学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樊大人不由一噎,这么大顶帽子要是扣下来,乌纱不保事小,人头不保事大呀。
无耻小人。
樊大人心里嗤骂一声,“边大人言重了,圣上英明本官岂有不知?只不过科考非儿戏,边大人想要考校学子一番无可厚非,只是难易不一,失了公允不说,对圣上失了敬意才不好。”
科考关乎国家选拔人才的大计,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公然失了公平暂且不提,难不成圣上让你来巡考,便是认同你此举?
这不是笑话嘛。
边学政听完后心中果然不悦,冷笑一声道,“非我不公也。”
“镇远府之良才乃答不出区区对联,今本官唯有增其难度,令学子自知不得退,诸公亦可早些散值,岂不妙哉?”
边学政此话一出,不要说是樊知府了,其他镇远府本地官吏也不再如鸵鸟一般,纷纷抬起头来,眼中带上了不满,却不敢发作。
这不是题目公不公平了,而是人家说自己地方上的学子资质愚钝,不可为良才。
只因答不出什么劳什子对联,就这般轻视,简直岂有此理。
一众官员敢怒不敢言,樊知府脸色也有些不好。
李凌峰站在堂中,听见边学政和樊知府的争论,对边学政这个人观感瞬间就不好了,连带着对其背后的彭宰执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这该是如何“强大”的势力,才让手底下的官员如此肆无忌惮?
李凌峰无奈,但也只能恭顺的站在堂下,等待两人想起自己。
边学政此言的轻视意味太浓,但是樊大人却不能怼回去,谁让前面的考生的作答结果确实差强人意,如今也只能忍气吞声,冷哼一声后不再开口。
而其他众人则是因为自己的官职太低,不敢开口,樊大人刚直怼两句没什么,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哪有说话的份?
边学政见樊知府冷哼过后把脸扭过去不愿看他,他也不恼,反而得意洋洋。
随你怎么说,今日我该如何考校还是如何考校,你又能如何?
边学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不再理会樊知府,对着堂下的李凌峰道:“按我先前所说的方式考校于汝,汝可有异议?”
李凌峰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之前的考生作答两副对联就行了,到他这被这位学政大人改成了作答一副还要出一副对联。
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考生,如今连个功名都没有,敢有异议吗?
知府大人有异议,您听了吗?
“学生并无异议。”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屋内的众位考官心中不满边大人又无可奈何,只希望能多出几个“对子高手”,好好为镇远府争口气。见李凌峰开口,又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皆翘首以待眼前的少年与众不同,虽然众人心中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忍不住对李凌峰投去了希冀的目光。
樊大人也看了过去。
边学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既然没有异议,你且仔细听联,然后将所答写于丹纸上,再由呈上于本官观之。”
边学政将樊知府怼得哑口无言,心中自然高兴,镇远府内若无人能将对联对得出彩,丢脸的也只能是他樊城茂。
随着边学政话音一落,其下首的监考也熟稔的将丹纸铺在一旁的桌案上,示意李凌峰过去作答。
待李凌峰在诸位地方官员期待的目光中,走到桌案前站定,边学政的声音也在他的头顶响起。
“这第一联即为: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限时一刻。”
“?!”
随着考题一出,在场的考官和知府大人脸上的神色瞬间都变了,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边大人有意而为之。
这个老瘪犊子肯定是故意的。
不然为什么此联的难度增加了这么多?
樊知府气急,扭头看向边学政,果然看见了他嘴边的那一抹讽刺和玩味之意。
边学政坐在上首,不屑地看了一眼樊知府,就算两人同级,但他可是陛下亲派的学政官,背靠彭大人,这个樊城茂也忒不识好歹了。
既然你当着众人的面落了本官的面子,本官又岂会让你好过?
不错,他就是故意的,他就不信连个普通对子都答不好的镇远府考生,能把这个最难的答出来,此一题足以让余下之人知难而退也。
这下好了,众人最后的希冀也没有了。
这么难的上联,只给一刻?
樊知府都忍不住摇头。
不过,就在众人都以为桌案前站着的考生会因题目大惊失色时,却惊讶的发现那位考生比他们还要淡定。
李凌峰站在桌案前,蹙眉深思,然后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
没错,李凌峰已经有了答案,这个对联其实并不难,他曾经也看到过类似的。
边学政所出的上联其实是一拆字联,前面不过是将“浊”拆成水和虫,“渔”拆成水和鱼;然后再用“江”、“河”、“湖”对“水水水”,淼淼又对“水水水,江河湖”,且最后的五个字“江河湖淼淼”五个字全不离水而已。
此联虽是集合了拆字与偏旁,其中精妙之处一二句不可胜道也,但并非绝对啊!
如果是别人,可能在听见此副对联时就会忍不住对如此变态的考题与作答时间打起退堂鼓,可能还会觉得与其搜肠刮肚仍作答不出,还不如趁早回家等边大人明年回京述职后,就不用再考“对联”了。
但是对有前世记忆的李凌峰来说,想要解答此联并不难。
李凌峰蹙眉思索,心中已有答案,他勾起唇角,将毛笔在墨中浸湿,打算提笔作答。卂渎妏敩
呃
莫非此少年是已经放弃答题了吗?
不仅被边学政气笑了,就连毛笔都准备放在桌子上了……
众位考官心中叹息,心中悲愤,唉,不知道边学政的“对联考校”又要刷下去多少学子。
李凌峰丝毫不受众人的目光影响,提笔揽袖,铺平丹纸,然后淡定的开始在上面写下了心中的答案:
看见李凌峰开始作答,边学政不屑一顾。
不过是装腔作势,有何可观?
而诸位地方官员心中的期待又悄悄冒了出来,堂下提笔若行云流水的少年不要让他们失望。
众人神色不一,唯站在李凌峰旁边负责收丹纸的考官一怔,旋即惊讶的看向笔走龙蛇的少年。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完全对上了,合乎要求,对得出彩。
考官心中震惊不已,在看见李凌峰龙飞凤舞的字后,又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这个少年恐怕才十四五岁吧?
为何其书法却已有神韵?
游云惊龙,力透纸背。
这样的字倘若不日复一日的练上八九年,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最后一捺写完,李凌峰收笔起身,将毛笔轻轻地放在笔搁上,揭起丹纸吹干墨迹,然后拱手一礼,“有劳大人呈与学政大人。”
少年明朗的声音终于让考官从震惊中回神,忙不迭的接过丹纸呈了上去,人却还有一点懵。
众人皆对李凌峰作答的丹纸好奇不已,就连樊知府也忍不住起身去看。
丹纸轻轻展开,下联跃然纸上。
边学政在看见丹纸上的下联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五彩斑斓一言难尽,不是李凌峰答得不对,而是他对的不是时候啊。
若是平时,他见到有人能对出如此绝对,那肯定要一番嘉奖,夸赞两句,但是现在,李凌峰对出来,不就是相当于打了他的脸嘛?
而樊知府则与边学政不同,反应过来后,当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对得好,对得好啊。”
“不知是何下联,竟然让樊大人如此喜笑颜开?”一位考官开口道。
“还望大人传阅,吾等也想一观。”另一位考官也附议。
“望大人传阅。”其他人异口同声。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寒门少相更新,第六十九章 答对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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