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大夫才睁开眼睛,微微蹙着眉头,“倒是有几分滑脉之感,月份太小,我听得也不够准确。”
“可我小日子已经延迟了十五日之久。”
尚清清紧张看着大夫,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答案。
见状,大夫就将坐堂大夫中最善诊断滑脉的大夫请过来,让他帮忙为尚清清仔细诊脉。
尚清清又是一阵等待,被喊来的大夫点了点头,“日子的确有些短,约莫着也就只有二十日左右。”
尚清清仔细一算,心中不由得大定。
二十日左右……
那正是翟少棠参加进士考的前一天晚上,他来虞宅看望虞昭,却被虞昭拒之门外,让她有机可乘。
原来那一次她就已经怀上了翟少棠的孩子。
尚清清的眼底闪烁起光芒来,手放在小腹之上。
只要保住这个孩子,那她就能离开虞宅,到翟侯府去。
有她和翟少棠这么多年的情谊在,翟少棠就算娶了虞昭,他也不会致自己于不顾。
尚清清越想越觉得高兴,仔细询问了以后注意事项,并在药铺买了两剂补身子的药,假装自己出来是因为自己身体太过虚弱,才到药铺抓药。
虞昭是大夫,她可不敢让虞昭知道自己有孕,不然自己这孩子恐怕就要被虞昭给打了。
尚清清护住自己的肚子,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她并未着急返回虞宅,而是又似是闲逛般的到了某处首饰铺子。
在上二楼挑选首饰时,偶然与某个府邸家的婢女相遇,交错之间,她将一个很小的纸团悄然递到那婢女手中。
……
剑南道,盘州。
广袤深林之中,一个身穿深蓝近黑衣褂的女子与另外一个服饰相同的老者蹲在一处。
这儿地上全是叶片肥硕的大叶,大叶下是腐烂的枯枝与动物的残骸。
在这时刻有迷雾瘴气,毒物野兽盘桓的深林之中,他们看着一株通体全黑的蘑菇,谁也没有说话。
四周只有一株这种形状的蘑菇,它的头顶有个形如蚕茧一般孢子,孢子倒吊在早已死去被吃光血肉的动物骨头之上。
那孢子的膜很薄,里面液体鲜红如血,鼓鼓涨涨,好似下一刻就能挤破薄膜,喷涌出来。
女子很想直接将那孢子挤破,帮即将成熟的植物加快催生。
她的动作被老者阻止,年老低沉的嗓音带着沉肃,“再等等。”
女子只能耐下心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孢子如同蚕茧的宫体最底部开裂,鲜红如雪的液体如小水流般滴落下来,落在那黑色蘑菇上。
像是雨水落在伞面,由最中央的位置向圆面各处滑落,黑色的蘑菇从最顶端颜色开始发生变化。
蘑菇变成了浓深近黑的紫色,整个伞面形状成为了直径很大的圆锥体。
在孢子内的鲜红液体彻底流完时,老者终于动了,他飞快摘下这一株蘑菇,放入早就准备好的漆盒之中。
女子也将那孢子给取下来,放入另外一个漆盒中。
“找了大半年,等了四月,终于把它给等到了。”女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无比珍惜的看向老者手中的漆盒,“幸好,没白费功夫。”
靳大夫也笑出来,“有这个,再找到玉龙之树的果实与枝,就能配出承安的解药了。”
女子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身体,“现下都已入了十月底,从剑南道返回京城就得两个月,再晚些就赶不回去过年了。”
“我也许久没见承安了,也不知他在京城可一切都好。”
靳大夫与女子一同往深林之外走,说道,“那咱们先回京,八月给承安寄回去的每月服用的药他应当快用完了,可不能让他在年关出什么差池。”
“阿耶,咱们脚程快些,一个半月也就到了。”
“知道你想儿子,也没想想照顾照顾我这一把老骨头!”
“哈哈~”
……
京城。
今年进士考今日放榜,不少人都挤挤攘攘的涌到皇榜前,兴致勃勃地等着官爷放榜。
虞昭也来凑了热闹。
实则是冯濂之太紧张,他这是第一次下场参加进士考,很是担心自己落榜。
虞义明年也要参加,便也想着先提前感受感受放榜时的情形。
于是虞昭就带着众人一同出门,和裴氏,王大郎一起到了距离皇榜不远处的酒楼上。
今年王大郎也下场了,他的学业在国子监中一向出众,倒也不担心自己会落榜,只是想瞧瞧自己能拿个怎样的名次。
好巧不巧,虞昭等人碰到了同样出来看榜的卢家二郎等人。
卢二郎今日的脸色比那天在曲江宴更难看,好似所有精气全都被抽走了一样,脚步虚浮得还得人扶着才能往楼梯上走。
太后两日前将他的祖母和母亲召进了宫,也不知说了什么,祖母和母亲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父亲更是拿出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把他赶去了镇国寺的后院,要他好生吃斋念佛。
卢二郎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遭遇这一场。
最后还是他的同伴来找他时说,“虞昭被太子妃请去东宫为小皇孙治病,二郎,你是不是因为惹到了虞昭,太子和太子妃要为虞昭出气,才在背后搞你的状,害你来了这清苦之地?”
卢二郎气得狠狠砸了一通,彻底将虞昭给记恨上了。
这会儿看到虞昭和王大郎,下意识便要嘲讽上两句,可他余光又瞧见虞昭身边还站着裴夫人。
那是京兆府尹的正妻!
裴老将军的女儿!
卢二郎虽然狂妄纨绔,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他已经被父亲,长辈斥责了一通,若是再招惹上裴夫人,那他可能就得被父亲押着出家当和尚了。
卢二郎脸色变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冷冷看了虞昭和王大郎一眼,忍者怒意,走了。
王大郎与虞昭默契的没有在裴氏面前提在曲江宴发生的事情,一同到了楼上,等着官爷念榜。
郑起然挑了个好位置,忽然看了一眼冯濂之,嘲笑道,“你若是紧张,就下去看榜,等着官爷念多慢?”
正因紧张而不停抖腿的冯濂之当即反驳,“谁说我紧张了?我一点都不紧张!”
郑起然指了指他的腿,笑得更大声。
冯濂之窘迫的强行将不停抖动的腿给停了下来。
“行了,外面官爷开始念榜了。”
众人思绪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楼下官爷张开皇榜,沉声念道:“成业十二年秋,进士考三千六百二十一人,取进士三百四十五名。”
“比去年多收了四十五人!”
“参考人数也比去年多了一千多人,参加进士考的人越发多了,我估摸着没戏了……”
“明年春还有明经科考试,若是不成,那就参加明经科。”
“这怎能一样?进士科和明经科出来的进士可是天差地别。”
底下一阵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中,官爷开始唱名。
中举的喜极而泣,更有胡子花白的老者,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两眼一翻,竟直接晕了过去。
还是虞昭下楼给那老者扎了两针,那老者才清醒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考中了。
而那些没有被叫中名字的,在听到越来越高的名次,只觉人生无望。
或是准备明年考明经,或是抹着眼泪打算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寒窗苦读,来年再战。
这些人中并不包括山南道的举子。
他们挺胸抬头,名次越高,就代表着他们能取得的成绩越好。m.xündüxs.ċöm
说不定今年山南道的举子里还能出个探花状元,岂不更美哉?
官爷喝了三次水,终于将名次念到了一百名以内。
山南道的一众举子们有些悬疑不定。
难道他们这次几十人都能进前一百?
“第五十名,陇右道肃州人士,冯濂之!”
酒楼上的冯濂之身体一颤,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激动的站在窗口大喊,“是我是我!”
“我是冯濂之!”
“我中了!我中了!”冯濂之在听官爷念到第一百名时,就有些绝望,觉得自己这次肯定中不了了。
没想到……没想到!
他竟然是第五十名!
那些落榜的举子们有些艳羡的看向二楼的冯濂之。
那些百姓则笑眯眯的冲冯濂之道恭喜。
虞昭对勃叔说,“去取带来的喜钱,给那些百姓们。”
勃叔也高兴,笑着应了一声,“老奴这就去。”
冯濂之冲外面喊完,又抱住好兄弟二虎,哈哈哈哈的大笑,“看到没!我中了!五十名!我以后就是进士了!”
笑完,冯濂之伸出手,扬眉,“给钱,一百两!”
二虎脸上带笑,故意唉声叹气,“哪位当官儿的竟然能给你第五十名的好成绩,真是眼拙!”
说完,他从胸口里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他,“给你给你,给我撒开,老子要被你震死了!”
冯濂之得意的抽走了二虎手中的一百两,转手就给了虞昭。
虞昭轻轻扬眉,“怎么给我?”
冯濂之中了举,这会儿彻底轻松下来,坐姿都豪放了不少,他坦然说道,“先前在肃州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若我果真考上进士,我赚的钱必定分你一半!”
冯濂之被虞昭救了之后,还想给她当下人,被虞昭给拒绝后,死皮赖脸待在虞昭家门口,最后被他爹给黑着脸抽回了家。
这并不阻碍冯濂之想回报虞昭的心。
他看似少年,实则内心傲得很,恃才傲物,若非虞昭把他的行文拿给王诃,带他去曲江宴,满京城谁会知道还有一个冯濂之呢?
所以他与二虎打赌赢的钱,冯濂之毫不心疼的给了虞昭。
裴氏暗暗点头,称赞道,“倒是懂得知恩图报。”
她娘家还有个侄女待嫁闺中,且看冯濂之日后当了官的作为,若是好,能与她的侄女相配,到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虞昭无语的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钱给收了起来。
正好,她打算再买些日常动用刀具时才会用到的物品,这一百两能买不少。
冯濂之得意的看向郑起然,阴阳怪气的说,“我记得武举也要考兵法,起然兄,你现在识了多少字了?”
郑起然切了一声,不和他计较。
酒楼上一片热闹,低下的山南道举子们却脸色渐白。
这都已经到了第三十名了,他们还是没有听到一个来自山南道的举子中榜!
就连课业最好,最受夫子夸赞的山南道一位少年天才,名字同样也没出现在官爷口中。
第二十名……
第十名……
“第三名,关内道京城人士,王常棣!”
王大郎心下一定,清俊的面上露出笑容,看了一眼虞昭,就见她正眉眼带笑的看着他,道,“大兄,恭喜。”
裴氏也大定,露出笑容来,“去,去洒喜钱!回去告知老爷,让他也高兴高兴!”
“是!”
王大郎彬彬有礼的向众人道谢,那股坐怀不乱的气度,不禁让众人折服。
底下官爷念出第一名,“江南道,扬州人士,白玉江!”
白玉江少年英才,年纪不过十八,早已跟随大儒师长游历山川,诗作文章惊艳绝伦,内有乾坤,得了这第一,倒也实至名归。
这一次的进士科取士所有人全部唱完,官爷这才将皇榜贴上,供所有人观看。
山南道的举子愤然说道,“为何山南道举子一人中榜也无!”
“我山南道人才辈出,今年更是出了如沈兄赵兄张兄的少年英杰,他们名扬京城,本该中举为何没有一人在榜!”
“一定是礼部做了手脚,故意针对我山南道人士!”
“我们要陛下给给说法!”
“陛下给个说法!”
山南道的举子们无一人中榜,群起而奋之,一时间场面喧闹非常。
另一栋酒楼上。
萧承安淡然的品着茶,于对面一位老者下棋。
“唉。”老者叹了一声,“分崩瓦解,王爷棋艺精进,老夫不及。”
“顾公心不在棋上,小子才略胜一筹。”
顾中书令垂下的眼眸看向那些山南道愤怒的举子们,轻轻摇了头,“可惜了这些举子,都是人才。”
“所以我等更应该拔除钉在山南道的毒瘤,好还山南道一个公平。”
萧承安捻着黑棋,将其丢尽棋盒中,凤眸下垂,晌午艳阳洒落在他侧脸之上,将弧度勾勒,棱角分明。
萧承安语气平静吩咐,“将为首喧闹之人带去大理寺。”
“是!”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虞昭萧承安更新,第119章 有孕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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