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也以为耳朵听错了,抬眼望着那员偏将,口中虽不说话,但确是满脸的询问之色。
在这里的好多将士,虽都听说过多保真公主乃是北国中少见的美人,可几乎全都无福亲见,传说中的公主究竟有多美,大伙儿基本上都只能在脑中凭空想象,而今听说公主驾到,人人都大感意外的同时,人人也都存了想要一睹芳容热盼。
那偏将应道:“是,公主娘娘所带的御林军和黑白教众人在前方的渡口相遇,黑白教人众和公主娘娘强争渡口,惹恼了公主,被公主带来的炮队给打死打伤了不少,余下的都被御林军给杀散了。”
蒲结奴的脑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搅成了一团浆糊,急忙又问:“公主她来干什么了?黑白教的那些人都跑去去了哪里?”
那偏将听了国相的询问,哪里知道根底,只得照实回答说道:“这个……请恕末将不知。公主在御林军的护卫之下已经朝这边过来了,国相不如径问公主便知。”
蒲结奴知道他仓促间也探知不了备细,好在多保真公主转眼即至,所有疑问,立刻便能解开,也就不再多问,挥手令该员将官退了下去。
紧接着,除却蒲结奴仍在庙中稳坐而外,大将婆卢火、谋良虎,还有疼痛已经大为减轻的拔离速,全都走到庙门之外迎接公主。
李师师凑在张梦阳的耳边说道:“你媳妇儿来啦,我还是回到陛下那边去好啦,省得伤了你们小两口儿的和气。”
说罢,她就站起身来,轻提裙裾,飘飘然地走回到了道君皇帝的身旁去了。
张梦阳斜眼望去,只见道君皇帝赵佶正襟危坐在那边树下,本来一脸的严肃,及见李师师回到了自己身边来,方稍稍地显露出了些松弛的迹象。
张梦阳见道君皇帝并不怪罪于她,也在内心里暗自地松了口气。
多保真这个时候现身,她来此有何贵干?张梦阳一时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她也是听说的自己并非是杯鲁真身,带领着御林军和炮队,要把自己大卸八块,然后装进大炮之中将自己轰上天去么?
曾听说曾国藩的湘军攻下了天京之后,对洪天王的尸身就是这么处理的。洪天王对他的信众们许诺了二十几年的天堂,他和那天堂的距离,在那一瞬间,仿佛才真正接近了最大程度的实现。
自己不是洪天王,也从来没有说过死后要进天堂的话,难道多保真的手下和后世的湘军不谋而合,也想要用这种方式送上天么?否则的话,她为什么要带着大炮来到此地?
公主说到就到,前殿的穿堂入口处,先是涌进来十来个御林军官兵,紧接着又进来了几个穿盔戴甲的女护卫,在他们这些人之后,多保真公主身着一副亮晶晶的烂银铠,雪白圆领的素罗袍,腰间系着一根镶金嵌宝的美玉玲珑,不急不徐地带走了进来。
顿时,庭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贯注到了公主的身上。
公主的脸颊白里透红,眉眼之间略显稚嫩,虽少了李师师的那种成熟韵味,可一看便知是个人间少有的美人胚子。
只不过她的这种美,跟李师师的美截然不同,李师师给人的感觉是汉家女特有的温柔婉约,多保真公主的美,则更多地是隐隐地透露着一股北国番族女子特有的英武之气。人们都在心中把这两个世间少有的佳人默作比较,各自得出些见仁见智的感悟心得。
多保真进来之后,先是给蒲结奴行了一礼,叫了声爷爷,然后略作寒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立在台阶处的张梦阳跟前,伸出手去,在他的额头、鬓角、耳朵与脸颊处,轻轻地抚摸了一过。
张梦阳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关切来,知她并没有想要为难自己的意思,遂把心中原有的顾虑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想到了往日跟她一起时候的玩闹、缠绵,禁不住抬起手来握住可她的手腕,鼻子一酸,几乎便要堕下泪来。
“多保真,你身子不便,干么要万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在家里待着多好,干么要来受这风波劳顿之苦。”
多保真见他这么说,美目中也顿时滚落下了珠泪,以哀婉幽怨的口气说道:“我倒也想在会宁府安安稳稳地待着呢,可是你被人欺负成了这样,如果我再不出面的话,真不知我夫妻两人,今生今世还有没有再见的日子。”
偌大的吕祖庙后庭,此时出奇地安静,谁都不说一句话,甚至连一声咳嗽的响动都没有,真个是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因此他们两人的对话,众人全都听得格外分明。
“原来,公主这么大老远地赶来,是为了保护老公来着。”有的这么想。
“公主既然都认他是杯鲁殿下了,那还有什么错的?人家是同床共枕的两口子,里里外外没有个不清楚的,总不成连自己老公都认错的吧?”有的人也如此暗忖。
张梦阳被多保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搞得心中大起疑云,不知是她是真的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份,还是另有着其他的目的。但既然她此刻并不戳破自己,还带着御林军和炮队打跑了他的亲老公和那个丑八怪圣母,自己也不妨随着她将错就错下去,默默地听其言,观其行,试观结局到底如何便了。
多保真又流着眼泪,把他另一边的鬓角、耳朵、脸颊抚摸了一过,然后扭转过身来,上前几步来到蒲结奴的身边,对着他附耳低言了几句,蒲结奴脸上顿时现出惊惶吃惊的表情,紧接着又对多保真低声耳语了几句什么,然后抬起头来,吩咐身旁的侍卫:“来呀,把杯鲁驸马请进后堂查验!”
张梦阳不知他此举何意,但看到多保真对着自己轻轻地点头,便也打消了顾虑,顺从地由着两个侍卫带进了后堂,蒲结奴也紧跟其后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后堂之后,蒲结奴吩咐两个侍卫出去,把门掩好,在门外静听吩咐。
后堂屋中只剩了张梦阳和蒲结奴两人。张梦阳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问道:“蒲结奴爷爷,您有什么话只管问,孙儿绝不敢有丝毫隐瞒就是。”
蒲结奴一脸严肃地说了声:“把你的裤子褪了下来!”
“什么?……这个……”
……
待得蒲结奴同着张梦阳从后堂里出来,多保真开口说道:“蒲结奴爷爷,您验看得如何?”
蒲结奴道:“公主所料不错,这一个果真就是咱家杯鲁呢,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多保真笑了笑说:“我今番南来之前,还向皇上请了一道圣旨呢,蒲结奴爷爷也一并看看吧。”
说着,多保真把手一伸,一个女护卫赶紧将一束明黄色的卷帛,递在了她的手上。多保真又将这卷帛递给了蒲结奴。
蒲结奴站立着接过了圣旨来,又侧身站立着将卷帛打开,恭恭敬敬地览阅了一遍,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将圣旨卷了起来,收进了袖袋里,站直了身子,对着四下里的将士们昂声说道:
“杯鲁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杯鲁,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真假之分,所有这一切,都是敌军为了使我大金自乱阵脚设下的诡计,若是说别人认不真他,难道多保真公主与他一个屋檐下吃饭,也认他不真么,难道他自己的亲娘徒单太夫人从小把他一手拉扯大,也认他不真么?皇上在旨意中说得明明白白,谁要是再敢以此为借口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格杀勿论,绝不宽贷。”
蒲结奴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出了一阵“万岁”“万岁”的呼声。张梦阳瞬间似被这呼声给淹没了的一般,仿佛此前所受到的所有的质疑,都随着这如潮的呼声被冲洗了个干干净净,自己一时间似乎真的成了多保真的老公纥石烈杯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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