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被月理朵从路旁救回到宣德行宫里的那个人,他可以确然地断定就是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里穿越时空来到宋辽金时代里的自己。至于为什么会导致这次穿越,他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他可以肯定,被月理朵救回去的那个人,肯定就是自己。
因为,从淑妃描述给自己的那身所谓古里古怪的衣服来看,那就是自己平时最喜欢穿的学生休闲夹克、韩版学生工装裤,阿迪休闲鞋,而且他还把这套服装用笔画了下来,拿给淑妃看过,也得到了淑妃的确认。
因此,被月理朵救回到宣德行宫里的那个人,如果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呢?被哈巴温施法与雪火灵蛇交气冲血之人,如果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呢?耶律挞鲁被自己的血液毒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误会既然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那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反正自己给她们解释了她们也不会信,反而会使她们觉得自己始乱终弃,是想要抛弃她们呢。徒然地惹得她们不满、生气、伤心,那又何必呢?
如此一想,压迫在他心头上的负罪感,便油然地减轻了许多。他想:“只要那个杯鲁一出现,那么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最好退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要给淑妃和月理朵心上留下阴影才好。”
他又想了想,叹了口气暗道:“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听萧淑妃说道:“有一首汉乐府,就单道那江南得好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首乐府诗,看着虽甚浅显,可却把江南人采莲的勤劳闲适,都写尽了呢。”
小郡主道:“听姨娘念来,我也觉得好呢,还真像到了江南,看到那些江南人撑着舟子,在田田的莲叶间捉鱼儿。”
萧淑妃笑道:“小妮子就会打岔,人家明明是采莲歌,你怎么就看见捉鱼儿了呢。”接着又说道:
“十几年前在上京临潢府的时候,跟随你姨父接见宋国来的报聘使,曾见到过他们江南来的人,说是苏州吴江人氏,姓名我倒是忘了,是他们那一行人的报聘副使,只是上了年纪,也看不出他如何细皮嫩肉,身材不如咱大辽人显得魁梧硬实,而是短小精致,谈吐也斯文得体,不像咱大辽的男子,总是粗声大气的。”
小郡主点头道:“我说的那个张梦阳,个头儿么,倒是也挺高大的,说话虽不是粗声大气的,可也算不上谈吐斯文。对了,我刚把他救下来的时候,他还穿着一身古里古怪、不知是什么料子的衣裳,还背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包。”
张梦阳心里一紧,暗道:“坏了,要露馅了,但愿淑妃口风紧些,别要把我卖了才好。更不要把我和她之间的事给说了出去。”
转念又一想,自己的担忧未免有些多余,像这种丑事,淑妃岂会对别人说,好光彩么?男人或许会觉得此等事儿在友人面前是项炫耀之资,女人则只会竭力遮掩,生怕被别人看破或打听了去,于自己名声有损。
闺蜜么倒或许会另当别论,可小郡主是她的外甥女,是她的晚辈,家事心事偶尔会对她说得多一些,这种私密情事,则断不会对她泄露分毫的。
如此一想,张梦阳便松了口气,暗暗地嘲笑自己当局者迷,居然会杞人忧天地担心起这种事儿来,实在是蠢得可以。
果然不出张梦阳所料,萧淑妃听了小郡主的话之后,心下已知自己的这宝贝外甥女所说的张梦阳,其实就是那个小杯鲁。只是她却猜不透那个杯鲁究竟是在捣的什么鬼,干嘛要编造一个假名字欺骗于她。
萧淑妃暗忖:“莺珠说他的那张护身符上,写的也是张梦阳这个名字,难道说,他的那张所谓的护身符,也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他又看上了莺珠,编造了一些花言巧语想把她也弄上手?可惜当时月理朵我们两人只顾着为那小子的性命忧心忡忡,不曾把他的衣兜与那奇形怪状的包打开来看看,说不定当时那张所谓的附身符,已经在里边了。”
这么一想,萧淑妃心头醋意陡生,瞧了坐在对面的莺珠一眼,只觉得这小妮子一张俏脸美如乍放的桃花,黑葡萄也似的大眼睛顾盼生辉,与自己成熟的美艳相比,明显地多了一份令人爱怜的稚气,心头上的疑虑和醋意便又更盛了一些。
萧淑妃又想到:说不定那小子的被人追杀,是他为了勾搭莺珠故意使的苦肉计。
可是略一推想,却又决然不像。
萧淑妃暗忖:“想那小子当时气若游丝,仿佛命在顷刻,倘若不是自己请教了唃厮啰国的哈巴温,用雪火灵蛇交气冲血的办法救得他活转过来,他那时哪里还有命在?
而且,在交气冲血之后,那小子的身体还很是虚弱,若不是我和月理朵每日以参汤灌养他,也未必就能那么快速地复原起来。
在那么一种境况之下,连性命都刚才捡回来的他,怎会有精力有机会出去给莺珠上演什么苦肉计?而且追杀他的人,毫无疑问地就是辽东五虎,这怎会有假?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的把我给气糊涂了。”
萧淑妃又回想了一下,五虎确实是在外面执行公务之时,被人给杀掉了一个。只是当时谁也不知五虎所执行的到底是什么任务罢了。
她记得当时交气冲血之后的杯鲁,似乎被那灵蛇的毒血冲坏了脑子,仿佛得了失魂症的一般,迷迷怔怔的,又仿佛魂魄全然丢却,仅剩了一具行尸走肉。
当时觉得杯鲁的一条命虽然救了回来,但处在浑浑噩噩状态中的一个杯鲁,救回来与救不回来又有什么分别?因此她还曾把哈巴温找来,将他痛骂了个狗血淋头。
哈巴温却耐性很好,对她的痛骂表现得若无其事,可见其修养功夫之深。听说他们唃厮啰国历来崇佛,哈巴温本人虽未出家,却对佛家典籍涉猎良多,堪称是佛学精湛。现在想来,当时因为杯鲁的失忆,对他那样一个满身学问之人如此相待,实在是有失礼数。
她记得,在她的一通发作完了之后,哈巴温才说,患者在交气冲血之后,会有一个短时期的失忆过程,是很正常的,但也是暂时的,劝她不必过虑,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杯鲁的记忆必然会逐渐大好起来。
当时的她,对哈巴温的话除了相信之外,实在也是别无他法。可还没等那小子的记忆开始恢复,在参汤的灌养之下,他的体力倒是恢复的挺快,一天早上,居然发现他不见了,他所睡的那间地窨子里的卧榻之上,空荡荡地,只剩下了尚还残留着他体温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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